本来,兵铸局以『便民』为由,奏请朝廷搬至城外,这并不至于引起朝野的惊疑,可偏偏在此之前,兵部尚书李鬻上奏乞骸骨,这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了。
要知道,兵部尚书李鬻才年过六旬,原工部尚书曹稚,可是到了七旬才乞老辞官的,而现任吏部尚书贺枚,年过七旬仍在职位上,这足以证明,兵部尚书李鬻在这个时候『乞骸骨』,这件事并不简单。
当然,对此李府的解释是,老爷(李鬻)身体状况不佳,但朝中百官个个都是人精,岂会相信这种糊弄小孩的借口?毕竟前几日,他们还看到李鬻这个老爷子骑着马前往兵部本署呢。
于是,朝中大臣们将『李鬻辞官』与『兵铸局上奏』这两桩事联系起来——毕竟兵铸局的局丞李缙,就是李鬻的长子,这两者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甚至于,有些独具慧眼的聪明人,已将这两桩事与前两日生在庆王府那场筵席上的大事联系了起来。
不可否认,兵部尚书李鬻猜得一点不错,御史言官弹劾兵铸局这件事,就是赵弘润暗中吩咐青鸦众去做的。
办法很简单,只要叫几个长相淳朴的青鸦众到兵铸局附近的几条街道挑唆一下,自然会有一些年轻气盛的百姓跟着那几名带头的青鸦众到御史台状告兵铸局扰民之举。
而御史台是言官衙门,也不怕得罪兵部或兵铸局,只要有百姓告状,他们自然会弹劾兵铸局,整件事水到渠成,毫无波澜。
但是,兵部尚书李鬻忽然辞官,这却有些搅乱赵弘润的计划。
毕竟兵部尚书李鬻乃至兵铸局局丞李缙的父亲,并且身体尚且硬朗,此人突然辞官,难免让这件事沾染上了几分政治色彩。
『这个贪生怕死的老狐狸……』
得知此事后,赵弘润恨地牙痒痒。
他当然明白兵部尚书李鬻为何辞官,因为对方看穿了他的意图——企图使兵铸局脱离兵部辖的意图。
李鬻知道自己无法与他赵弘润抗衡,为免日后被庆王弘信记恨,索性就提早辞官,抽身事外。
如此一来,就算兵部最终失去了兵铸局,也与他李鬻毫无关系,庆王弘信也至于太过于记恨他。
甚至于,庆王弘信还得感谢他,因为他的主动辞官,可以视为对庆王弘信的预警。
可尽管看穿了李鬻主动辞官的原因,但赵弘润却对他无可奈何,因为李鬻既然主动辞官,这就说明这个老狐狸预料到自己日后已无法在兵部立足,这意味着,他儿子兵铸局局丞李缙准备站在他赵弘润的这边——既然李缙主动投靠,赵弘润又如何好再去责怪其父呢?
于是,赵弘润只能暗骂几句『老狐狸』,权当泄愤。
“殿下,李老头一辞官,无异于打草惊蛇,相信庆王也猜到殿下要对付他了。”宗卫周朴在旁说道。
“无妨。”赵弘润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此事是由御史台牵头,与本王何干?纵使赵五猜到是本王所为,亦苦无证据,奈何不了本王。……你叫人联络青鸦众,叫他们可以退了,相信赵五必定会派人追查那几个带头的人,要是咱们的人被他拿下,这就被动了。”
“是。”周朴宗卫抱了抱拳,随即笑着说道:“为免庆王的人迁怒于那方百姓,卑职亦会通知刑部,叫其派人监视。”
“唔。”赵弘润满意地点了点头。
刑部,那是雍王弘誉入主的府衙,倘若庆王的人胆敢肆意抓捕西市的百姓,相信雍王弘誉必定会抓住此事狠狠攻击。
吩咐妥当之后,赵弘润遂继续在书房里看书。
没办法,由于前两日那桩事,除了肩负着监国重任的雍王弘誉外,襄王弘璟、庆王弘信还有他赵弘润,都被魏天子勒令禁足在各自府上,不得外出。
若在以往,似这种禁闭赵弘润不见得会听从,但如今他与襄王弘璟以及庆王弘信交恶,倘若公然抛头露面,这无异于给了两者攻击他的把柄。
而与此同时,庆王弘信在其府上,也得知了『兵部尚书李鬻辞官』与『兵铸局上奏』这两桩事。
一开始,对于『兵部尚书李鬻辞官』这件事,庆王弘信是深感喜悦的,毕竟在他入主兵部后,虽然兵部尚书李鬻对他尊重非常,但说到底,双方终归不是一路人——庆王一个劲地往兵部塞他的心腹,而兵部尚书李鬻一直搪塞阻拦。
在这种情况下,庆王弘信早巴不得李鬻这个老东西快点滚蛋,毕竟李鬻辞了兵部尚书之职,他才能将他的人推上尚书之职,真正把持兵部权柄。
因此,对于李鬻的主动辞官,庆王弘信一开始是很高兴的,他觉得李鬻这老东西总算是开窍了。
可随后,兵铸局在并未通知兵部本署的情况下,越级上奏朝廷,恳请将司署内的工坊搬到城外,这就让庆王弘信感觉不对劲了。
倘若李鬻并未辞官,庆王弘信顶多就是对兵铸局的擅做主张感到不满,可李鬻突然辞官,且他儿子李缙又在这个时候上奏朝廷,这就难免让庆王弘信感觉到了几分危机。
“此事必定是老八在背后搞鬼!”
庆王弘信不傻,他前两日才跟老八赵弘润撕破脸皮,转眼两日后,他兵部的尚书辞官、兵铸局亦提出搬到城外,这天底下的事哪有这么巧的?
于是,他召来宗卫长颜朗,吩咐道:“颜朗,你即刻前往兵铸局去见那李缙。”
“遵命。”宗卫颜朗抱拳而退,带着几个宗卫骑着马直奔兵铸局。
待等颜朗到了兵铸局,他现,兵铸局内的工坊,今日居然停工熄火,以往人满为患的兵铸局,今日竟见不着几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