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重泉城内的魏军倒好,居然叫他引诱秦军靠近城墙?
喂,你没看到我们只剩下两百余人了么?有没有人性啊!
想到这里,他怒声斥道:“你是何人?没看到我等正在被秦军追杀么?速速开启城门……”
话音刚落,就见白方鸣站在城上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乃重泉守将,白方鸣!……你是哪个营的?”
一听对方居然就是重泉的守将,秦将姜庆心中吓了一跳,连忙又示弱恳请道:“白、白方将军,末将乃是邬娄将军麾下千人将……我军被秦军一路追杀,整整追杀了两日,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还请白方将军给予援手。”
『……』
白方鸣闻言轻笑一声,因为在他听来,城外这个家伙的解释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阳泉君嬴镹是什么人?
那是秦国的上将,军权相当于他魏国的司马安、韶虎、伍忌、庞焕等上将,似这等大人物,在夺取了栎阳、莲勺后,不顺势骗取他重泉,吃饱了撑着来追杀你一个小小千人将所率领的步卒?还锲而不舍地追杀了整整两日——这简直连三岁小儿都骗不了。
想了想,白方鸣并未拆穿对方的谎言,顺着对方的话说道:“好吧,我打开城门,放你等入内。”
他的话,叫秦将姜庆心中大喜。
然而姜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白方鸣在说完那些话后,转身对身后的护卫下令道:“叫士卒们准备好机关连弩。”
是的,富得流油的河西军,在每座城池内都有数量不小的连弩等战争兵器。
“轰隆隆——”
在轰隆声中,重泉的西城门徐徐开启。
见此,秦将姜庆心中大喜,挥手下令道:“快,快入城!”
他看似在催促其麾下的‘魏卒’,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醒追赶他们的秦军士卒,以至于秦军士卒紧跟着他们涌入了城内。
“似这般胆怯懦弱之徒,会是我河西军的将士?”
瞥了一眼立刻逃入城内的姜庆那些人,白方鸣撇嘴嘀咕道。
听闻此言,城楼上河西军兵将们暗暗点头。
方才,在白方鸣示意那名千人将(姜庆)将秦军引到他重泉的射击范围,然而对方却百般推脱恳求时,城楼上的河西军兵将们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要知道,他河西军最讲究“令行禁止”,司马安根本不会容忍麾下的兵将有抗命的情况,你可以说河西军是魏国最不懂得变通的军队,但它绝对是最遵守军规、最遵守将令的军队——哪怕是明知必死的命令,士卒也必需硬着头皮上。
河西军没有懦夫,胆小之人,就乖乖到牧场放牧牛羊!
然而那个千人将,居然敢违抗白方鸣将军的指示,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他河西军的将士?
片刻后,待等秦将姜庆领着秦卒冲到城门洞内后,他这才发现,迎面竟是整整一排已上好了弩矢的机关连弩。
那尖锐的矢簇,让他一阵毛骨悚然。
“噗噗噗——”
“噗噗噗——”
伴随着一阵尖锐物洞穿躯体的渗人响动,城内那一整排的机关连弩迅猛地发射弩矢。
可怜那些此刻拥挤在城门洞内的秦国士卒们,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便被那些可怕的战争兵器射地千疮百孔。
看到这一幕,远远观瞧城门口一带动静的阳泉君嬴镹,脸上露出几许意外,以及几许苦笑。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啊。』
他暗自苦笑道。
就在这时,他听到对面城楼上,好似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嬴镹?嬴镹?我知道你小子在……”
“那个家伙……”
阳泉君嬴镹一听就知道是魏将白方鸣,遂策马上前,犹自嘴硬地说道:“白方将军可真是下手不留情啊,纵使是己方的将士,亦毫不留情地将其射杀……”
“我方将士?别开玩笑了。”
只见白方鸣双手撑在城墙上,看着阳泉君嬴镹笑呵呵地说道:“你真以为,靠这种粗劣的诈术,就能骗得过我?你别忘了,当初咱们赌钱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赢过……”
“呃……”
阳泉君嬴镹闻言面色一滞。
因为事实正如白方鸣所言,当初他们聚在一起喝酒赌博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赢过前者,以至于当时嬴镹十分纳闷:这个白方鸣到底是什么出身,怎么就那么精通赌术呢?
『不不不,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摇了摇头,将心中这些胡思乱想的想法抛之脑后。
而此时,白方鸣却目视着城下的阳泉君嬴镹,颇为失望地说道:“阳泉君,前几日听说你率军袭击了我栎阳、莲勺两地时,我还有些怀疑,不曾想当真是你……还记得我当年那番话么?若你是宾朋,我会用最好的酒来招待你,纵使为你等触犯军规,偷偷宰杀司马将军的羊群作为菜肴亦无不可;但倘若你是敌人……”说到这里,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说道:“那招待你等的,就只有冰冷的刀剑与锐利的箭矢!”
“……”
抬头看着白方鸣,阳泉君嬴镹心中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很遗憾,大庶长赵冉设计的诈计,并没能骗过白方鸣这位司马安的副将,以至于他秦国终究无法在今年夺取「重泉」,否则,来年开春后的局势,会变得更为有利——因为重泉的东边,就是魏将司马安坐镇的「临魏」。
“撤!”
阳泉君嬴镹果断地下令撤退,因为在这种寒冬腊月,他麾下的秦军士卒根本没办法强攻重泉,既然诡计失败,那就只有撤兵,等来年开春再说。
在听到阳泉君嬴镹下达的撤退命令后,雪地上那些‘被杀害的魏卒’,亦纷纷站起身来,自觉有些丢脸的回归了嬴镹麾下的秦军行列。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此时,我大秦的武信侯公孙起,正率领大军攻取河套的「原中要塞」,不出意料的话,河套中部此时已被武信侯的军队攻取,待等来年,公孙起便会挥军南下,进攻河西……而介时,长信侯王戬麾下的军队,亦对进攻河东,牵制河东守魏忌的兵马……』
目视着城楼,阳泉君嬴镹嘴唇微动,在脑海中将他秦国的战略部署全盘过了一遍,仿佛这样能够警告对面的白方鸣,使后者有所防备,也使他心中的愧疚能稍减几分。
是的,并不支持这场不义战争的他,恨不得将他秦国的战略通通告诉对面的魏将,但作为秦国的上将,作为嬴氏王族子弟,他又无法割舍本国的利益。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率领麾下士卒撤回莲勺——因为无需再继续向东了,魏军已有所防备,注定他秦军无法在不利于征战的冬季,再有什么作为。
目视着阳泉君嬴镹的军队徐徐撤离,白方鸣微微皱了皱眉。
在他印象中,阳泉君嬴镹也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然而今日,他明明开口嘲讽了对方,可对方居然不还嘴,这让他有些意外。
就仿佛,阳泉君嬴镹亦感觉心中有愧,无法辩解什么。
“真可惜啊……”
目送着秦军徐徐撤离,白方鸣喃喃说道。
他原以为,魏秦两国缔结盟约十余年,不至于这么快就兵戈相向,没想到,秦国还是背弃了他们曾经的盟约。
两日后,司马安亲自率军来到了重泉,见白方鸣识破了秦军的诡计,心下大喜。
虽然白方鸣这个副将在平日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混蛋,但在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不枉他网开一面,至今都没有将这个混账的军职撸下去。
“将军,秦国不宣而战,我军该处以什么态度?”白方鸣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只见司马安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陛下此前有言,若秦国背弃盟约,进攻我大魏,则我军亦无需手下留情……待来年开春,令各营进攻秦军,夺回栎阳、莲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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