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厚缄默,望向孙传庭,脑海里细细想着这位巡抚此刻带兵前来,是否还会有其它的目的。
一番徒劳过后,他倒也是放下了最初的惊恐,摇头轻笑:
“孙兵备想要为老夫贺寿,提前知会一声便是,何妨带如此多的兵士前来护卫?”
“老夫这府上,看家护院也不少…”
孙传庭眼眸朝四周望去,果真见到一些仆人领着护院的丁口前来,手中也有基本的兵器,个个虎视眈眈。
他自听出蔡厚话中之意。
称呼为兵备,是提醒自己没有在杭州抚台衙门正式交接,还不是浙江巡抚,一个榆林的兵备,来找本地豪强的事,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孙传庭也不想刚来就和所有阶层撕破脸皮,转身示意牛成虎,叫众将校收起兵器。
“何知府,余杭就要被乱兵围攻,孙某虽还不是这浙江的巡抚,却也还是提醒你一句,尽快回去,各任其事吧。”
何世柏先是一愣,而后看了蔡厚等人一眼,思虑片刻,立即说道:
“孙兵备说的是,本官、我这就回到余杭任上,与军民同心,协力抵抗乱兵,张榜安民等事,我还是懂的!”
孙传庭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余杭知府何世柏话说完,余的杭州府官员个个面面相觑,也都在蔡厚府上众人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中,纷纷告罪而去。
“有理、有理,我等各任其事…”
“还是走吧!”
在这样的态势下,谁也不信孙传庭是不想干点事儿出来的,虽说以往交情不错,也收了蔡府不少银子。
可墙倒众人推,孙传庭日后做了杭州巡抚,手上还握着秦军,背后站着皇帝,要是想整蔡家,谁敢为后者说话?
莫不如急早抽身,回到任上做点好事,等兵变风声过去,再上下打点一番,就算调迁它处,只要能保住这顶乌纱帽,就是好的。
官员纷纷离去,在场的阶层就剩下了三个。
蔡府为代表的本地豪强,还有茶商沈一贯、绸缎商许万财为代表的豪商,以及灵璧候汤国祚代表的勋戚、纨绔子弟。
沈一贯与许万财虽都有家财万贯,各也是商会行长,产业遍布江南,但俗话说“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他们这些商人,在洪武朝以来,地位本就低下。
如今随着何世柏等一批官员的纷纷离席,这也就表明,如果孙传庭今日做了什么事情出来,杭州府本地的官员,不会有一人为蔡家说上哪怕一句话的。
明哲保身,这是为官的信条,没有什么关系是不能打破的,没有什么,是比保住自己头顶乌纱更重要的。
官府不会为蔡家说话,不出意外,有些人为了讨好孙传庭,甚至会主动针对蔡家。
如果他们这些商人,敢为蔡家说话,这些人还有孙传庭的矛头,显然会调转方向。
作为一个商人,和官府甚至朝廷去斗,这是最蠢的。
任凭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再有权有势,在皇帝的眼里,你依旧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紫禁城里那位朱皇帝,只需要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话,甚至人都不需要踏出暖阁一步,就足以让你累积百年的家业灰飞烟灭。
不要妄图与朝廷斗,因为你永远斗不过!
退一万步来说,朝廷可以不顾脸面,强行给你塞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动用军队,查抄了你在全国上下的家宅、商铺。
就算你平日经营的关系脉络再硬,那时候谁还敢为你说话?
沈一贯、许万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个意思,便分先后起身,说道:
“蔡老,我忽然记起,家中有一小妾生产,还是要回去看看…”
“绍兴新进了一批成色上好的绸缎,在下去为他们把把关。”许万财见蔡厚有要挽留的意思,不待他说出话,就边走边推辞道:
“改日,改日蔡老爷来到绍兴,只需报上我许万财的名号,不要钱,随便挑!告辞、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