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弥心尖轻轻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眸,差点在他难以辨明的目光中一脚踏空,踩进他的“陷阱”里。
柔软卷翘的眼睫扫过他的指尖,他的手蓦然顿住。
“明明是我在问你。”
她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擦着地面,眨着眼轻声嘀咕,眼里的意味明晃晃的,分明在说他的反应又应证了她刚才的话。
——他不仅没回答问题,反而又拿着问题反过来问她。
周叙深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蓦地笑了。
“你总要告诉我你想知道的是什么,我才能回答你,对不对?”
“我说的‘很多时候’是泛指,不是特指哪一次。”姜嘉弥没被他绕进去,含糊其辞地答道。
说完,她转身继续往前走,片刻后脚步声跟上来。
他身高腿长,不刻意控制的话步幅会比她大很多,很容易就能追上。可他们却保持着这种一前一后的距离。
她看不到周叙深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有些东西了解之后,才会发现一切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有意思。”他嗓音低缓,看似在讲道理,落在她耳中却像是以年长者与过来人的语气在断言。
姜嘉弥愣了愣,蹙眉,“那也要了解了之后才知道。”
“知道之后呢?”
“之后……”她讷讷,“你是想说,了解之后会发现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有趣,一切只是表象?”
他是想以此委婉地提醒她这样到头来只会让自己失望,还是维持现在的关系最稳妥?
“假设我不解风情,理解不了你的浪漫情怀,也没办法利用年长的微末优势照顾你、关心你。”周叙深问,“你还有兴趣待在我身边吗?”
姜嘉弥哑然。
这些都是他吸引她的特质,假设没有……
其实她不擅长假设,只知道即便没有这些,他的外表与气质也是吸引她的。
“我猜,我们大概只会有酒吧的那一晚。”
或许他是对的。
她心里的答案被他说中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懂?”姜嘉弥回过头。
她慢吞吞地倒着往后走,有些茫然与低落,步子迈得心不在焉。
“不,”周叙深注视着她,脸上看不出情绪,“恰恰相反。”
相反?他的意思是她很难懂吗?
姜嘉弥没掩饰目光里的怀疑,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十几米外靠近LED屏的地方忽然传来众人的起哄声。
她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远眺。
不远处路过的行人都停下来看热闹,看清眼前的情形后都开始和身边的人一起拍着手大声附和。
她认真听了听,发现他们齐声高喊的字眼是“嫁给他”。
有人在求婚。
姜嘉弥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前围观。刚往前走了两步,又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向身后——他刚才的话或许还有下文?
周叙深似乎在笑,但又因为整个人隐没在树荫的阴影下,所以看不太分明。
见她回头,他才无奈似地轻轻摇头,走到她面前意味难辨地轻笑一声,“走吧,去看看。”
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于是那些没说完的话就这么不了了之。
或许他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吧。
姜嘉弥有点出神地回想着刚才的对话,直到他们走到人群的最外围,能够清楚看到这场求婚的情形。
穿着人偶服的男人笨拙又吃力地单膝跪地,身旁散着一摞传单,一群朋友拿着气球、荧光棒和玫瑰,尽心尽力地做好气氛组。
年轻的女人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泪汪汪地从玩偶宽大的手掌里接过小小的戒指,然后用力摘掉玩偶的头套,和男人相拥亲吻。
围观群众的欢呼声很热烈,男人艰难而滑稽地站起身时他们又发出善意的笑声。
气氛很欢乐,结局很圆满。
“喜欢这种惊喜?”
姜嘉弥回过神,迟疑地张了张嘴,最后摇摇头,“不知道。我还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总觉得离我好遥远。”
“的确很遥远。你才二十岁,还年轻。”他嗓音淡淡,似笑非笑,“至于我,却正好是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她怔了怔,盯着地面出神,没有去看他。
三十岁,在大众眼中的确是应该成家了。他各方面都出众,娶一位妻子组建家庭是早晚的事。
他们之间约定这方面互不干涉,意味着如果一方要恋爱或者结婚就会立刻中断关系,这是一开始他们就心知肚明的。
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细想起来却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再一联想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心里更加酸涩。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姜嘉弥蓦地惊醒过来,心里有点慌。
“那你可以开始计划人生大事啦。”她清了清嗓子,踩在花坛边缘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怀着一种微妙的情绪与目的开口说道,“至于我,应该会至少等到二十五岁之后再考虑吧,像你一样等到三十岁之后好像也不错。”
“三十岁?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四十了。”他好整以暇地道。
姜嘉弥一愣,瞬间一脚踏空。
她歪着身子往旁边栽倒,却跌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一颗心随之回落,整个人也仿佛从陌生又微妙的情绪与气氛中挣脱了出来。
周叙深手臂环住她的腰,把她从花坛上抱了下来,“小心一点,不要崴着脚。”
他语气自若,好像全然不知刚才的语气多含糊暧.昧,多引人遐思,就好像要结婚的是他们一样。
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双脚踩到地面上时才回过神。
“刚,刚才没注意。”姜嘉弥暗自懊恼,随口提及的一句话而已,也能让她乱了阵脚。
周叙深极其自然地弯下腰,替她整理翻折的大衣衣摆,“小心别受伤,不然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