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张了张唇,嗓子里像咽了一块碎玻璃,每说一个字都艰难。
齐晟这样的身份地位,各方关注,就算在国外,当地也不可能不管不问的。会有人第一时间汇报,第一时间救援,她过去也帮不上忙。可是收不到他平安的消息,每等一秒她都煎熬。
周子衿见她能听进去,继续安抚道,“国外的人每半小时会汇报进展,只要一有消息,一定会赶在第一时间通知国内的。你现在放平心态,雪崩这件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是我。”
沈姒半垂着视线,拨开她的手,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句
“是我让他提前回来的。”
周子衿怔了下,看向她,没反应过来,“姒姒,你说什么?”
“是我让他提前回来的。”
沈姒低声重复了一遍,毫无征兆地,眼泪“吧嗒”一下掉了下来,“是我昨天说想他,催着他赶紧回来,是因为我任性,说他在外待了太久,他才会半夜让人改签的,他才会遇到雪崩的……他本来不会出事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多嘴,是我太任性……”
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周子衿有点手足无措,“姒姒,你——”
“我没想害他,青青,我真的没想过会出事,我只是、只是想他了,”沈姒捂着脸低下头,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我不知道会出事,我没想过会遇到雪崩,如果不是我给他发消息,让他改了行程,就没有这些事了。”
她的声音哽咽得厉害,眼泪从指缝里漫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因为我?”
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似乎在此刻彻底崩掉了。
“我跟他闹脾气,我介意他要和别人订婚,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他,青青,我不想,”
沈姒哭得有些缺氧,话都说到语无伦次,“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要老天跟我开这种玩笑?为什么每次都要在我最安定的时候剥夺我的一切?我只想跟他好好在一起……”
她拿他当恋人,也拿他当家人。
一开始她只是想寻求一个活下去的意义,八-九年前一场车祸让她的人生坠入谷底,除了复仇,她需要一个让自己能感到真切活着的存在。
他就是她那段时间的人生意义。
戏台上的初见她心跳加速、难以忘怀,所以南城重逢后,尽管目的不纯粹,但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是付出过真心的,她自己知道,那三年,她真的付出了真心。就是因为太爱,她才这么在意他的态度,才会闹着离开。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是不是因为我,他们才这么倒霉?是不是没有我就会好一点?”
沈姒蹲在地上,哭到有点喘不上气,一阵阵咳嗽和干呕,“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离他远远的都行,能不能不要一次又一次剥夺我在意的东西?”
动静闹得有些大,引得几个工作人员注视,小声议论,但没人好意思上前。
“姒姒,你别哭。”周子衿看着她,想安抚却一个字都想不出,只能无助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没有出结果,三哥肯定不会有事的,他要是知道你这么难受,肯定心疼的。”
机场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扑面而来的冷气,灌的人手脚发凉。
“我没有别的在意的人了,”沈姒浑身都在抖,止不住的抖,“没有了,如果他不在,我什么也没有了。”
很久以前那种噩梦一样的应激反应似乎被唤醒了。
沈姒大脑一阵晕眩,耳边是停不下来的嗡鸣,就像多年前看到养父母倒在血泊里时一样,反胃的感觉在上涌。
这些年不过境遇如何,她都告诉自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能过于强求。可为什么,偏偏要在她最安定的时候,剥夺她最在意的人?
每一次都这样,每一次。
大约是听到后猜测了个七七八八,出于同情,有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您好,你们还在等航班吗?雨差不多停了,我问过了,航班在一小时后恢复正常。”
沈姒咬了下唇,压住了情绪和声音。
她擦了擦眼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快步走了过去。
“我要买最快的机票,去德国。”
周子衿站在她身后,微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六小时的航班,漫长到煎熬难安。
现在飞机上有网络,能进行简单的通讯,除了起飞和降落时间,基本不影响联系。但天气太恶劣,登机后空姐就要求全部人员关机了。
沈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浑浑噩噩的一段路程。她闭着眼睛,不想让周子衿担心,也不想引来其他人瞩目,怕自己情绪失控,她只想把这六个小时睡过去。可再怎么强迫自己,她困意全无,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她侧头看向飞机舷窗外的风景。
机翼穿过漆黑的夜幕,穿过薄薄的云层,下方不知哪个城市,有零星的灯火,温馨地闪烁。
城市在慢慢苏醒。
有人在夜里相拥,有人把酒言欢,有人早起迎接新的一天。
沈姒闭了下眼睛,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洞穿了,似乎每一次呼吸,都会扯着它疼,脑海里一片荒芜。
她知道还没有出结果,可她害怕最后得到一个最坏的结果。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戏台一瞬心动,南城意外相逢,他带她回去后的点点滴滴,他喜欢教她东西,他喜欢捏她耳垂,争吵后她一掉眼泪他就拿她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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