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答案,怀芷轻声确认道:“付款人是江凛吗?”
“是的。”
五年前,突发的大火让她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失去双亲,唯一存活的弟弟变成植物人,疗养的费用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是绝对无力承担的数额。
在赔偿款耗尽、疗养院多次下达最后通牒时,怀芷遇到了江凛,怀游也得以留在疗养院,一待就是五年。
问过具体费用后,怀芷又在怀游病房待了很久,看着时间差不多才起身离开。
通往疗养院大门要经过大片草坪,此时下午阳光正好,草地上有不少康复的病人在做复健。
“让你滚你听不懂吗,说过多少次我的腿已经废了,别再说骗人的废话了!”
满是戾气与怒意的声音拉回思绪,怀芷回头朝声源处望去,见到远处没人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模样像是高中生。
纤瘦的女生穿着校服,即使被轮椅上的男生推倒在地,依旧一声不吭地拍拍衣服上的灰,试图再去搀扶无法站立的男生。
男生狠狠双开她的手,低吼道:“你是狗皮膏药吗,甩都甩不掉!滚!”
女孩听完扶人的动作一僵,抬手去揉眼睛,掌心擦破的伤处十分刺眼;半晌后,男生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女孩终于哭着跑走。
真是没风度啊。
怀芷轻叹转身离开,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重物狠狠地上的闷哼声——轮椅上的男生重重摔倒在地。
拐杖摔在够不到的远处,男孩咬着牙想爬起来,结果腿上无力,连着试了两三次都重新跌回地面。
附近没有医疗人员,怀芷只好快步走过去,在男孩面前弯腰要将人扶起来,结果才靠近就听到清晰的咒怨声。
男孩低着头,疯狂捶打双腿,困兽般嘶吼着:“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
还记得男孩的迁怒于人,怀芷伸出手,没好气道:“喂,小孩。”
“滚。”
男生冷冷甩开她的手,坚持要自己坐回轮椅里;怀芷静静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失败,并不催促,只是站在朝阳处,后背替男生挡下刺眼烈日。
男生和怀游同龄,都是十六七的年纪,如果没出事的话,他们这时都该在校园里读书学习,而不是整日面对病房和无尽的康复训练。
每次起身所消耗的体力巨大,十数次的失败后,男孩终于放弃地摔回地上,妥协地自嘲一笑,主动开口道:
他的声音沙哑,满是挫败:“麻烦你,扶我起来。”
“再试一次吧。”
怀芷蹲下身,看着男孩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轻声道:“有人和我说过一句话,或许对你适用。”
“别轻易否定这个世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
微风拂过吹动鬓角,怀芷目视远方微微失神,唇边带着浅浅笑意,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
半晌过后,耳边响起一起嗤笑。
男孩恢复刚才的傲慢,再次咬着牙撑起身体:“你怎么某人一样,整天就知道说废话。”
挣扎着坐回轮椅已是半小时后,男生大汗淋漓地瘫在轮椅,累的气喘吁吁,脸上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喂,你今天原本是来看谁。”
“我弟弟,他已经昏迷五年了,”两人在草坪边的长椅停下,怀芷坐下朝他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喂,女人,”男生出声喊她,侧过脸语气别扭,“你自己说的,别轻易否定这个世界,也别轻易否定你、你弟弟。”
话落男生嫌弃地啧了一声,视线紧紧盯着远处的花坛:“还有,你们女的真麻烦。”
顺着男生视线望去,怀芷看见躲在花坛边的女孩,双手攥着裙角,意味身长的勾起唇角。
“小屁孩,要道歉就快去。”
余光看见一抹熟悉身影,怀芷起身打趣道:“另外,别再把人弄哭了。”
“你才是小屁孩,”男生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微红着耳尖,板着脸道:“懒得和你说。”
“啧啧啧,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姜暮踩着细高跟而来,一身职业装飒爽干练,前凸后翘的身材被包臀裙勾勒的淋淋尽致。
今晚两人有个同学聚会,前几天原定的小聚,也是打算饭后陪姜暮去挑一件合适的晚礼裙。
亲昵地勾住怀芷肩膀,姜暮笑道:“我们怀大明星又在给人灌输鸡汤了?”
“让我猜猜,”姜暮眯眼,脱口而出道,“肯定又是那句‘别轻易否定世界,也别轻易否定——’”
话音戛然而止,姜暮见怀芷笑容一滞,才发觉说错了话,紧抿着嘴跺了下脚,小声道:“我这破嘴。”
“没事啦,”怀芷扯着嘴角柔柔笑着,半晌后,她转头去看西落红日,轻声道,
“暮暮,我昨天好像看见他了。”
“都过去五年了,怀芷,你打算什么时候放过自己?”
姜暮长叹口气:“就算你不肯放过自己,现在白琪回国了,你还打算继续和江凛纠缠不清吗?”
是啊,事情过去五年了,她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你说的对,”良久,怀芷将头轻轻靠在姜暮肩膀,轻声感叹道,
“是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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