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没有刻意隐藏身份,亦或者说,她来这九宗大比便是要亲自出现在叶长欢面前的。
“下跪?”
听见她开口的其他人闻言挑眉,意外的看向那个坐在窗侧的叶长欢,要知道修士最是傲气,一生追求大道,就是个练气,也士可杀不可辱,他们或许会谄媚求全,但若真的为此下跪磕头的话,简直欺人太甚。
比起下跪,他们宁愿走火入魔也不愿意自己受此折辱。
而叶长欢他们虽不见得多了解,但就她现在表现出的实力来看,也够得上年轻一辈的第一梯队了,她下跪?还是当着诸多人的面磕头,这未免有些难以置信。
“胡说八道!你们青云宗好生无礼,敢在我宗底下信口雌黄,小心我让人将你轰出去!”齐瑞脑子转的最快,他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无论真假,这都不是能大肆宣扬的。
他天生天资就不好,不能更上一层楼这才转而经商的,最知道修士每走一步有多难,而现在叶长欢已经小有名气,若是摊上这个“丑闻”,不知多少人会在背后嚼舌根。
“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元儒思索,可见不信。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多信叶长欢,而是青云宗在他们眼中,从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以其他人与他一个想法,唯有云逸表情微变,信了八成,他和叶长欢是同一批弟子,当初才遇到这人时就一身破烂衣裳,身上还全是伤口,他记得当时他还叫这人臭乞丐来着。
“是与不是,我想她自己心知肚明。”
杨柳的笑声从黑布后传来,她阴毒的盯着坐在多面不发一言的叶长欢,恨意翻滚:
“顾斯善,你以为你将我全身骨头经脉震断,我就会跌落谷底一厥不起吗?可惜我不是,相反我彻底想通了,我再不济,也没轻贱到在那么多人面前跪下过,论难堪,谁难堪得过你?是以我凭什么不可以从新再来?”
她抬起双臂,毫不顾忌的笑了一声:
“你瞧瞧我,现在早已不复当年,而你,却注定只能陷在泥巴里!堂堂奉天宗内门弟子,却不是一个全无傲气尽是软骨头的废物!”
“你闭嘴!轰出去!本少爷要把她轰出去!”齐瑞气的满脸通红,一拍桌子冲边上的修士催促,修士有些为难,论交情,老板是这弟子师尊的好友,这弟子还有一通赚灵石的本事,可论道理,青云宗的种子选手,怎么着也不是这么得罪的。
“假的啊,都是假的,她就是胡说八道,顾师姐怎么会?”齐瑞大声。
就连祁凝也温婉的对杨柳开口:“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或许是你瞧错了,那人并非顾道友。”
偏偏也就是这时,叶长欢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的开口:
“是我啊。”
祁凝不可置信的抬眸。
齐瑞:“!”
被一众瞩目的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坦然回视了过去。
但其实她方才之所以没说话,一来是脑袋里的系统听见杨柳出声已经炸锅了,电流滋啦滋啦的叫嚣:
【不许你这么说我女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系统后悔了,当初就不该用你来敲打宿主的!】
叶长欢目光一寒:
“所以,当初杨柳之所以背叛我,是你干的好事?”
系统不吱声了。
二来,则是她没忘记自己来此的主要目的,大半注意力都在比武台上,顾斯恶自然有能力让韩启快速落败,只不过她比了个手势,让剑修多纠缠了一会儿,促使韩启使用了更多的招式。
果然,韩启见自己能一直不落败,大笑起来,手上攻势越来越强,灵气格外狂暴,乃至杀气腾腾。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虽然没有落败,却也一直被顾斯恶压得死死的,那股屈辱之感日积月累,让他不禁暴躁了起来。
“该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轰!
“灵气又上去了!居然又恢复到了巅峰时刻,韩启到底今非昔比了!”
察觉到的观众惊骇。
只见那韩启手中之刀刀刀凌厉,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顾斯恶的脖颈,恨不得当场斩断,可惜,顾斯恶听叶长欢的话先不败他,不代表不能打他。
是以他每上前一刀,顾斯恶非但不退,手中锈剑对砍过去时,还能在踹他一脚。到最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蓝色灵气包裹剑声,咔嚓一声,那长刀直接被他斩飞了出去,插入比武台外的墙面之中!
“可恶,我今日杀了你,再去对付你那个阿姐!不、我要废了你,然后看着你那个阿姐为你委屈求全求我饶命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届时都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没了武器,韩启额头青筋鼓起,怒喝一声,拳头砸了下去。
而闻言的顾斯恶猛然抬头,那双黑瞳冷得彻骨,黑色的戾气瞬间包裹住他全身,周边空气冷了下来,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杀气腾腾,宛如修罗!
“你,再说一遍。”
他冷冷的开口。
可惜狂暴下的韩启并未察觉到危险,更不可能听他的,只是挥舞着拳头朝他砸下来,威力惊人。
噌!
剑修骤然收剑,抬起手臂微微一震,布料碎裂的声音传来,那身黑色的布衣在拦腰的位置往上化为碎片。
那是一具足够完美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带着绝对的爆发力却并不夸张,也是这样一具身体,上面全是大大小小淡化的白色伤痕,在青筋鼓起时,每一道都像是狰狞的狂龙。
他举起拳头,同样砸了下去!
碰!碰!碰!
拳头碰撞的声音连带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听得底下狂热的观众都止不住咬牙觉得疼。
可那剑修并未停下,这简直在用最为原始的方式对打!
“乖乖,到底我是体修还是他们是体修,这一拳一拳的砸下去,体修也不敢这么玩儿。”
有修士讶然。
看着韩启满头是血,多少有些怜悯,韩启到底不是体修,剧痛之下感觉到死亡靠近的恐惧,恢复一丝清明,惊恐的想要开口。
“我要……噗!”
一口鲜血吐出,剑修根本不给他一丝机会,他的脖子被人掐住,隐约听见对面那个疯子冷冷的开口:“你欲杀我,拔刀便是!可我之事为何牵扯到她!你凭什么敢动她!”
他抬起膝盖,一腿肘撞向韩启,不顾对方肋骨折断,还欲继续!
叶长欢有心观察,对这血腥一幕并无畏惧,只是做了定论,那些人说得对,韩启的确实力强了数倍不止,但那可不是什么奇遇。
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叶长欢的所有困惑都在这一刻全部解开,唯一意外的估计就是难得见到自己这个闷葫芦阿弟生气的样子,心中有鬼的系统不死心的上眼药:
【宿主,这炮灰反派一看就知道会打人啊,情绪那么暴躁,咱们得离远点。】
叶长欢罕见没和它提杨柳的事,挑眉:“他脾气该是最好的,是以连他都生气了,那韩启定然踩了他底线,即是底线,不打他打谁?”
这是实话实说,剑修孤僻,除了练剑比试,情绪往往不会起伏,能让他生气的确需要点本事。
说罢,叶长欢比了个手势,这算是彻底让顾斯恶放开手脚了。
也是做完这些她回神时,才发现场面已经吵起来了。
“顾、顾师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齐瑞疯狂朝她使眼色。
叶长欢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所说之人便是我,我便是当初下跪之人。”
旁人千言百句,比不上当事者一句盖棺定论,二楼的一众修士看她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杨柳愣了一下,大笑开口道:
“顾斯善,你还算要点脸面,果然,低贱是天生的。你自诩爬上来了,成为了奉天宗弟子便能高我一等,在四海之宴上毁我道途,却不知,无论你爬多高多远,有你过去那些事在,你就永远要被看不起!”
她怎么能忘?
当初四海之宴有南弦宫护着,叶长欢杀不了她,也无法让她死,可她唯独没想到,叶长欢能要她生不如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全身骨头经脉都断了,丹田肺腑具伤,明明上一日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天才,下一秒就成为了一个不能动弹的废人。
李佞与她说过:“伤你之人处处避开你的死穴,看似没杀你,可这与杀你已然全无区别,如此重伤,甚至没有痊愈的可能。”
让一个修士彻底断绝道途,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是以,她如何能让叶长欢好过?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却一点不生气呢?明明她这个叛徒就在这里,顾斯善那些过往的不堪都被她给翻出来了,但是为何?为何她还是一点都不生气?
凭什么?凭什么最后发疯的只有她一个?!
“看不起便看不起吧。”叶长欢耸肩:“我之道途,与旁人何干?至于高你一等?我自认为,人与畜牲是不能比较的。”
杨柳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叶长欢似笑非笑:
“杨柳,我从不认为当初下跪之事是什么不光彩的事,相反,若我连下跪的魄力都没有,那便肯定不是我。它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求生的小手段而已,我做事一向只看结果,过程可不在我的在意范围之内。”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