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叶长欢只觉寒风呼啸,身侧仓乾温声:“顾道友,可有旧伤未愈?”
“若是还有不舒坦的,大可以找我,我这儿的丹药最是药到病除!”
火堆对面的修士嘴角一扬,他相貌硬朗,双目有神,浓重的火灵气缠绕在他四周,瞧着健壮利落。但与之气质相反的是,他性格却格外内敛老实。
饶是叶长欢也没想到未来的内门大长老,萧燃的师尊,年轻时就这么省心。
方才为了避免真的看见马赛克,叶长欢见大汉满脸涨红的埋在司空妶怀里时,她便客气的走了出来,恰好瞧见的就是仓乾杜涟漪等人。
该是有意相聚,杜涟漪拿出了自己的酒葫芦,脸上多了些红韵。
“多谢前辈,我身上的伤已大好。”
叶长欢轻笑。
“若是真的有碍也不必怕麻烦,尔等日后都是人族栋梁,若出意外,那才是人族的损失。”杜涟漪大手一挥,看着夜幕,高兴:
“待阿乾一入天门,一切都了结了,那时,我这大师姐可再也不用当牛做马了!五洲天才,我个个都要打一遍!”
“杜道友,你醉了。”李疏狂扶了她一把,笑着补了一句:“那在下定也与杜道友一道,好好领略这五洲的风光。”
“笑话,你们青云宗能放你走?”
“届时早已海清河晏,宗门有师尊坐镇,我一个弟子倒也无关紧要。”
步重华在这群师弟里是最懂事听话的,闻言也跟着道:“我也随师姐一起,还有仓师兄!”
“对了,还有阿乾,他最听话懂事。”
仓乾坐在火堆旁,温和的脸上倒映火光摇曳,提到自己,适才抬眸,笑而不言。
倒是何浩岚冷笑一声:“还五洲?你就是在我手下也不过才侥幸赢了,也不怕出去便回不来了?”
杜涟漪不怒反而揶揄的看着何浩岚:“侥幸?那你倒是说说,待此事一过,你要如何?”
何浩岚扬起下巴:
“自然是天高任我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到最后羽化成仙!这世间事,谁也不能让我何浩岚舍弃道义和仙途的!”
她意气风发,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我必是我天罗宗第一个得大道成仙之人!”
叶长欢指尖一顿,低垂眼帘:“那也是数千年之后的事了,谁又能说得准呢?”
“小辈,你不知道她,这个疯婆子真想做什么事,就是命都不要也要做到。”
杜涟漪一身酒气:“不过这次她是真喝醉了,什么梦都敢做。”
灵酒微烈,在合体期大能庇佑的情况下,这群化神也便放任酒性,眼中迷离,随意的倒在石块之上。
叶长欢听见人呢喃:
“只要等妖兽被赶出去之后……”
她看着一直滴酒未沾的仓乾熟练的站了起来,细心的设置了屏障,朝着山崖之上走去,步履平稳,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头,看向身后盯着他的修士,笑了笑:
“道友不妨一起?”
原本就不熟悉,叶长欢客气:“那多不好意思?”
说着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
说是山顶,但这里像是被直接平滑切开的一个切面,那道天门就在最里面,而跟着仓乾的方向走,是一处都陡峭的悬崖峭壁,往下看去,将整个秘境都看在眼里。
很奇怪,仓乾给人的感觉总是温和而包容,从来不会让人产生惧意,但偏偏他站在崖壁之上俯瞰群山时,却像是一位帝王平静而威严。
“说来蹊跷,我与道友明明不过一面之缘,但每次在道友面前总是可以轻易放松戒备,且生不出半分警惕来,就好似跟这秘境一样。”
他缓缓开口。
叶长欢下意识摸了摸眉心:“秘境?”
“对,便是秘境。”仓乾抬手碰了碰落下的雪粒,他手中依旧绑着厚厚的绷带,那些伤口并未因为服下丹药而愈合。
这也是情理之中,能打开梵天秘境的大门,用的自然不是普通的血,也是修士十指连心的精血,所护的便是心脉,一滴都足矣让修士计较许久,更何况仓乾当初所流下的,何止一滴:
“世人都说,我是应劫而生,自然不是我爹娘的孩子,我不过是借我娘肚子生下的天道之子,梵天秘境是天道为我而造,我历时千年,终归会回到这里,待获取传承,让人族彻底安定,我也会就势成仙。”
仓乾嗤笑:“所谓天之骄子,莫过于此。”
的确,仓乾似乎一出生就得到了世人所难得的一切,父母恩爱有加,幼弟虽然骄纵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有自己的主见。更别说他的宗门如今是修仙界第一的宗门,师尊康健,师姐师弟同样安然无恙。
只待一入天门,妖族一事一除,他还能就此成仙,还真不愧是天道之子。
系统嫉妒得咬触角:【这么好的人设,为什么不安在我们男主身上!】
但叶长欢却试探:“前辈不喜自己的身份?”
“不,在下此生最庆幸的便是这个身份。”仓乾摇头,或许是与叶长欢并不熟悉,亦或许还真的如他方才所言,在叶长欢面前,他毫无戒备:
“爹娘自幼对我爱护有佳,长老亦是传授我为人之道,待入了奉天宗,师尊虽事事繁忙,但从未苛责于我,一身本领皆是由此而来,只不过那时的人族早已分崩离析,师尊到底顾不上。”
他说着说着,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说来好笑,奉天宗听着贵为五大宗之一,却也是最为贫瘠的一个宗门。”
叶长欢没记错,现在的奉天宗正是最为鼎盛之时,她下意识反问:“奉天宗的灵脉并不少,为何灵石还是如此紧缺?”
“因为修士更多。”
仓乾轻声:“人族为了一线生机,源源不断的灵石投入宗门,奈何培养一个大能需要的灵石数不胜数,更别说妖兽也知道灵石为修炼之本。如此,宗门弟子也要,妖兽也抢,每次宗门长老身上有保管的灵石,往往都会被妖兽群起而攻之。
本就紧巴寒酸,若是再护不住,便真的一败涂地,所以师尊便一串一串的系在自己的腰间,他是宗主,也是中洲最强之人,想要抢,那便去抢他,去杀他,别去杀他的弟子,也别去杀他的同僚。”
“……”
叶长欢静静的听着,缓缓的握着刀柄。
“可我从短缺少过一颗灵石。”
修士苍白的脸上眼尾微红:
“师尊一共就四个弟子,阿踽方才拜师不过七年,而我与步师弟拜师时师尊又忙作一团。是师姐一手将我们拉扯大,她本是中洲最有前途的修士,一扇斩海不过她顺手为之,可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天资卓越的天才,在自己也不过金丹的时候,每日练扇的手都是一片血肉淋漓?”
“她挥手中铁扇千万次,不过是想要自己快些学会,好传给自己的两个师弟,重华很懂事,我也未曾懈怠,但依旧不够,妖兽横行,她方才停歇,下一日或许就会出现在某座城池,清剿妖物,日复一日,直至八百年化神,可她……”
仓乾回头:“修的明明是逍遥道。”
逍遥道修士最是顺心而为,凡是他们所不喜,便扭头就走,从不在意什么面子和里子,天高海阔,四海为家,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禁锢在小小一处方寸之地?
那双眼睛蓄满了许多东西,叶长欢突然想到在仓家之时,那个自爆想要带着仓乾一道赴死的长老,他曾经也相信眼前之人应劫而生,人族还有救,在他身上倾注心血。
但是千年真的太久了,每一次他还残存希望的时候沦陷的城池便将其掐灭,他或许真的相信仓乾是应劫而生,但不相信人族还有救。
所以他想要杀了仓乾,并非怨恨,而是与其日后被妖族残杀,不如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