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城圣母教堂,教堂二楼的空间是宿舍。目前住在这里的只有潘瑶牧师和他的妻子。原来和潘瑶牧师一起来的传教士及同工都已经离开了教堂。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似乎是约好了一般,一个个陆续离开,甚至都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教堂内,充斥一种压抑又令人恐惧的气氛。
潘瑶牧师的太太芙兰窝在她位于二楼卧室隔壁的工作室内。工作案台上摆放着制作娃娃的工具和材料。一张黑白照架在眼前。制作到一半的娃娃已经能看出和照片中的相似之处。
芙兰没有继续工作,而是呆呆望着窗外,出神地想着事情。
她忽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顿时变得警觉。她看向了工作室的门,眼神紧张而不安。
脚步声顺着楼梯上来,在工作室门口停顿后,就进入了隔壁的卧室。
芙兰的心放了下来,神情变得复杂。
她枯坐到了夜晚。肚子内没有饥饿感,但她的精神已经万分疲惫。
她不想回卧室。她害怕回到卧室中。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完全变黑之后,芙兰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是在工作室内响起来的。
芙兰低头看去,只见旁边架子上蹦下来一个已经制作完成的小娃娃。它有些笨拙地走到了芙兰的脚边,小手搭在了芙兰的鞋面上。
芙兰的心变得柔软。她弯腰将小娃娃捧在了手心。
那娃娃的身体内发出含糊的声音。
芙兰笑了笑,又叹息一声。
她看向了工作室的墙壁。
墙壁上挂着照片。没有点灯的室内,只借着月光,根本看不清房间内的东西。但芙兰还是凭借印象,在脑内描绘出了那些照片上的景物。
那是她的照片。有她制作娃娃的照片,有她坐在娃娃之中的合照,还有她和她家人的照片,她和教会信徒的照片,她和潘瑶的照片……
芙兰感受到了一股心酸。
她能理解潘瑶此刻的心情,但她并不能感同身受。虽然有着相同的信仰,但她和潘瑶是不一样的。
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一排照片的最末位置。那里挂着的照片是她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照。她知道那个女人并非是人,而是怪物。东方人称之为妖怪,在西方,这就是邪恶的生物。但潘瑶和她对于这样的怪物都持有一种开明的态度。即使是怪物,只要拥有智慧,就该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甚至可以成为信徒。天生的种族不是划分善恶的标准。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前几天对她的警告。
芙兰低头看了看那个娃娃,回忆着这些天她送走的那些娃娃。
教堂内,现在只剩下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了……她这几天或许就能为它找到一个合适的归宿。
“……你最好小心一点潘瑶。”
芙兰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女人欲言又止的另一句警告。
她心中一颤。
怀中的娃娃拍了拍她的手背。
芙兰回过神,对娃娃笑了笑,将它放回到了架子上,还给它盖上了一块小小的手帕。
她起身往外走。
她的裙摆被勾住,她回头一看,就见那个娃娃跟在她身后。
芙兰回过身,再次抱起娃娃,将它放回到架子上,用有些别扭的中文安慰着娃娃,又唱起了她故乡的催眠曲。
不久之后,娃娃不再动,眼睛也闭了起来,仿佛是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芙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工作室。
她走到了卧室前,深呼吸了几次后,才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潘瑶背对着她,跪在窗前,如往常一样,在睡前虔诚地祷告。
芙兰感到了几分安心。
她走进了房间,正要说什么,就看到潘瑶转过头来。
潘瑶的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冷漠、压抑。
芙兰愣了愣。
不等她反应过来,潘瑶已经站了起来,向她走来。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主抛弃了我、抛弃了这里。不是因为约瑟夫他们,也不是因为富贵他们……”潘瑶自言自语般说道。
芙兰感到了害怕。她忽然间想起了不告而别的那些同伴们。
她脚跟一转,就往外跑去。
她的头发被抓住,头皮上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