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俊哽咽着,“姐,你……你受苦了……已经没事了……我们擦干净,换上好看的衣服。你别怕。小悦在下面呢。爸妈也在下面。你不怕的,啊……我会照顾好阿凯,照顾好暖暖。我们好好的,你们也好好的。再过些年,我们就能团聚……”
周雯丽的身体袒露出来。
毛巾擦过她的头脸,擦过她的四肢,来到她的躯干。
她的腹部有一道巨大而狰狞的伤口。
缝线不算粗糙,但因为伤口几乎将她横切开来,看起来十分吓人。
沙凯盯着那道伤,立刻想到了那个男孩。
他蜷缩的手指收紧,捏起了拳头。
周文俊哭得更厉害了一些。
周雯丽已经被送到了殡仪馆,但火化、丧葬的事情却没那么快办。
殡仪馆的人送他们回去,还帮忙布置好了灵堂。遗照已经做好了,就放在灵堂正中。烛台是电子蜡烛,也没准备锡箔冥币。
“现在都要讲究环保了。下面前几年也是通货膨胀得厉害,需要收一收。我们就不弄那些纸钱了。心意到了,就够了。”负责此事的殡仪馆员工为人热心,还很会说话,一套一套的,一路宽慰着周文俊,“守灵就儿子来守。这个香,是寺庙里的供香,最好了。你们家里没有宗教信仰吧?”
周文俊摇摇头,“请几位和尚师父来念念经吧。”
“嗯嗯,这个是老传统的做法,这样最好。明天我就请师父们过来。今天晚上守灵,你们也不要太累。你们累出毛病了,周阿姨反倒是不安心了。”那工作人员温和地说道,“等亲戚朋友们通知过了,就能大殓了。最好就这两天。”
周文俊看看沙凯。周雯丽的亲戚就他、周暖,还有沙凯这个儿子,朋友同事也没有几个关系好的,顶多是以前的单位派人来慰问。再有,可能就是这边社区的邻居了。
唯一的问题,是沙凯的父亲,也就是周雯丽的前夫。他人在外地,如果要来……
周文俊叹气,拿了主意,“后天吧。”
“后天周六,正好,这样家里小辈都不用请假。周阿姨肯定也是觉得这样最好,不给家人添麻烦,大家都能安安心心的。那就之前定好的中厅的吊唁厅,大巴接送,包中午的豆腐羹饭。你们家属决定好谁来致悼词。”
周文俊和那工作人员一条条确认这些事项。
沙凯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旁边周雯丽的灵堂和遗照。
等这些事情都定好了,周文俊送走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周文俊不放心沙凯一个人,又想到这些天沙凯一个人离家出走的事情。他坐到了沙凯身边。
“都过去了。你妈妈肯定不会跟你生气。”周文俊拍拍沙凯,“你好好的,她就安心了。不要再这样闹脾气就行。”
沙凯看看周文俊,“嗯。谢谢你,舅舅。我一个人没事的。我想一个人呆着。你还要照顾小表妹呢。还有妈妈的丧事……我什么都不懂,还要你帮忙。今晚我来守灵。你早些回去吧。你已经忙了好久了。”
“你别跟我客气这个。”周文俊像沙凯一样呆呆看着周雯丽的遗照,忍不住心头发酸,“我跟暖暖她外婆说过了。暖暖不用我操心。”
敲门声响起。
周文俊起身,掩饰地擦掉了溢出的泪水。
来敲门的是楼上的小方。
周文俊和小方自我介绍后,两人都唏嘘起来。小方也掉起了眼泪。
“周姐那么好的人。我之前腿摔断的时候,她帮我忙前忙后的……我刚还在家里收拾东西,跟我老公说,她就一个儿子,还那么年轻,可能弄不好,我到时候去医院陪床,帮她带点东西、烧点菜……怎么能想到……她就是在阅览室里面摔了一跤,怎么人就没了……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也就是断了腿……”
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周雯丽在小区里不是广交好友的那类人,也不是林老师那样德高望重的,但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参加晚间座谈会,邻里之间总归是互相认识、每天都见面。
一群阿姨妈妈进了屋,给周雯丽上了香,在客厅或坐或站,说起周雯丽,都哀戚地哭起来。
在哭声中,沙凯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了门口的人。
他看到了黎云。黎云像是刚巧经过,无意中往门内看了一眼。
沙凯起了身,走向门口,“我出去走走。”
周文俊还在招待那些邻居,闻言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叹着气,“嗯。你不用担心,这边有我在。”
沙凯走了出去,和黎云前后脚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