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今晚有空么,不知我能否有幸邀请您共进晚餐?”
谢逢十看着他在那里装腔作势,也不戳穿,象征性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回道:“刚看了看我的日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空。”
“那太好巧了,不知小姐什么时候结束拍摄?”
“护士们什么时候下班,我就什么时候下班。”
“那就下午四点,我到医院楼下等你下班,可以吗?”
第45章他人命运
早上八点半,江舟老城区,市第一中心医院。
谢逢十和苗可又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了拍摄现场,万幸今天的导演组总算做了回人,自苗可的保姆车开到医院职工停车场的时候,远远就有工作人员来迎接她们了。
不知道是不是谢逢十的错觉,今天遇到的导演组的工作人员都对她很客气,连称呼都成“谢小姐”变成了“谢老师”。
早上九点整,宁霖和陈宝宝也准时出现在了医院特意为摄制组留出的小型会议室里。
由于医院批给摄制组的可拍摄时间比较紧凑,所以执行导演跟大家简单讲了一下拍摄的剧本和流程之后,上午的拍摄就开始了。
为了不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本次产科线的拍摄导演组特地将工作人员和机器数量控制到了最少,连要参加灵感体验的嘉宾都没有提前公开行程,就怕粉丝不听劝过来无脑应援。
这样一来,没了多机位角度的拍摄,没了过多旁观人员的关注,这场原本注定生硬的灵感体验倒多出了几分灵活随机的真实感。
别人怎么想谢逢十不知道,反正她在完成导演给她的任务的时候是自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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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任务比较轻松,由妇产科主任带着嘉宾们简单参观了一下医院的新生儿室。
对于谢逢十、苗可、宁霖这三位已在适龄生育年龄,但根本没有这个打算的女性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很难想象,三位顶级美女趴在玻璃窗上一个劲儿地心花怒放,还是不是夹子嗓子来几声嘤咛的画面是什么样子。而这里的唯一一个男性,已经是两位小学生的舅舅的老嫂子陈宝宝,看到这满房的小崽崽倒是平静很多,还有时间对着镜头说一些跟时尚设计有关的感悟。
刚出生的宝宝真的很小一只,躺在小床里酣睡着,有的小手五指张开,有的还会在睡梦中踢踢小脚,粉粉嫩嫩的,可是把谢逢十可爱坏了,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还在回味。
中午饭点休息的时候,宁霖和陈宝宝主动来邀请谢逢十和苗可一起去医院的职工食堂一起吃饭,四人交流了一下上午在产科住院部的所见所闻,气氛也还算融洽,甚至还交换了各自的私人联系方式。
能加到童年女神的微信,谢逢十这个小迷妹别提有多高兴了。宁霖的主动亲近,让谢逢十这个小迷妹对于童年女神有了些不同的印象。
宁霖的情商真的很高,有能力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为人也很细心。只是上次拍摄先导片休息时,短短的一两个小时的私人接触,再见面时,她就能记起谢逢十不吃香菜、苗可不吃蒜的忌口。
但谢逢十隐约觉得,这位漂亮姐姐对她散发的善意,已经超越了一个偶像对昔日小粉丝的照顾,倒更像是,嫂子对弟妹的关心。
这种明里暗里的特别关怀,竟让谢逢十生出了一丝开后门追星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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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苗可和谢逢十被分配到的任务是跟随护士长查房,慰问一下即将临产的准妈妈们。
为了表达对各位准妈妈的尊重和弥补拍摄可能带来的打扰,谢逢十和苗可还特地自掏腰包,为妇产科每一位入住的准妈妈们准备了一份生产大礼包。
一圈慰问下来,暖心感动不少,而心酸无奈也有,这让谢逢十对于女性孕育新生命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和护士长这么一路查房过来,因为提前打过招呼,谢逢十也和准妈妈准爸爸们或多或少聊了些,其中,有一间病房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是一间三人的标准病房,正好今天住满了三位待产的准妈妈,她们正处于不同的人生境遇,却在期待着一件同样的事情,这种临时命运共同的感觉很微妙。
谢逢十跟护士长进门的时候,二床的二胎准妈妈正在和一床的一胎准妈妈分享自己生一胎宝宝的经验,那画面看起来还真有点游戏大神带菜鸟的感觉,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听得用心,气氛很是和谐。
在和一二床聊天的时候,一直空着的三号床准妈妈正好从外面走廊散步回来了。
谢逢十听她们都称呼她小姑娘,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三号床就是一位结婚比较早的年轻女孩,但在看到她本人之后,谢逢十才意识到,她们只称呼她为小姑娘,是因为任何带名带姓的称呼挂在她身上,都显得太过于成熟。
谢逢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她的那个画面,很诡异,有些让人难以言喻地无所适从。
可能圣母玛利亚在怀耶稣的时候,就是一个这样的状态,少女生子在神话色彩的渲染下,变得美好,变得神圣,变得贞洁,变得无罪。
而此刻眼前的女孩稚气未脱,微笑时,眼角眉梢尚带天真,一天或两天后的某个清晨或是夜晚,她竟要提前一步,接受命运的加冕。
谢逢十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发现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难掩的唏嘘和遗憾,仿佛这个姑娘的存在就成了一个没有解的错误,除了苗可。
她是摄制组包括护士长在内,第一个和小姑娘打招呼的人。
别人可能不懂这位一路慰问过来都在看护士长眼色行事的小明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主动去和一位带着不太正向的道德色彩的女孩打招呼,但谢逢十理解她,并且加入了她。
谢逢十想,她大概是想起了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苗可是个孤儿,自幼在伦敦一条不太富裕的街区的孤儿院中长大,据院长告诉她,她那偷渡到伦敦的华裔母亲,在雨夜的孤儿院里生下她的时候,大概也就十四十五岁的年纪。从没有人问过她母亲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生下她,也许是没有机会,因为苗可母亲在生下她的几分钟之后就离世了。
在谢逢十和苗可之间经常不着边际或是忧心人类命运的聊天里,谢逢十从未听说过苗可抱怨过她的母亲,而永远的,在她的话里,都是敬畏,都是感谢,都是想要弥补。
的确,任何母亲在任何情况下,无论出于被迫还是自愿,决定孕育并生下一个孩子,都是值得被尊重的。
如果实在要论有无罪孽的话,有罪的,应该是让她们进入这种境遇的人。
苗可看到谢逢十朝她走过去,立刻拉住了她的手,微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
谢逢十当即就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于是放任她出面,叫停了现场的拍摄。
谁都明白,“少女妈妈”这个敏感话题一旦被拍摄播出,在《高级定制》节目可以预见的流量加持下,不说“少女妈妈”这一类人群会不会被放大架在刑台上被反复鞭尸,对于这位出镜的小姑娘来说,一定会是一场无妄之灾。
所幸在之后简短的问候下,她们了解到小姑娘的情况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甚至说,她是千万个之中的那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