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宜拿信的手先是一顿,随即三下五除二地拆了封口,借着烛光逐字逐句地认真看了起来。
“这上面写的是联合北戎部落劫运粮草一事,事关边疆战事,你怎么不上报朝廷,还给拿这儿来了?”
“这封密函要是呈到御前,你爹上个月就该下诏狱了。”宁无虞愈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封密函被及时截获,粮草并未失守,更何况我阿爹压根不觉得这是闻丞相会做出来的事。”
“为何?”闻知宜啧啧称奇,“我记得我爹可没少骂宁大将军是个只会舞刀弄棒的莽夫啊。”
宁无虞正色道:“文臣武将互相看不惯是常事,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那些世家贵族们奢靡惯了,他们明明个个都私产丰厚,征收赋税时却总是一拖再拖,可大齐建国不足百年,国库空虚,只有闻丞相历来倡导节俭,若不是他每每盯着世家催税,大齐怕是连军需都供应不上。我阿爹说了,丞相这老家伙虽一肚子坏心眼儿,但在大事上不含糊,更犯不着卖国。”
闻知宜:“……”最后这句真是不提也罢。
她又将密函从头到尾细细琢磨了一遍,毫分缕析,很快就从中发现了端倪。
“这不是我爹写的。”
“我当然知道这不会是闻丞相写的,但这字迹与闻丞相的别无二致,还盖了私印,你要怎么辩驳?”
“字迹虽仿了个十成十,但这落款日期却是上月初二——那段时间我爹右手犯了筋痛症,拿筷子都费劲,写字时难免力不从心,可这封密函上的字迹却是刚劲有力,断然不可能出自我爹之手。”闻知宜十分笃定地说着,将密函上的可疑之处一一指给宁无虞观看,“况且这私印也不对,我爹的私印用了多年,用时惯爱往右下方使力,所以私印上‘铮’字的最后一笔比别处磨损得都厉害,远不如这上面印出的‘铮’字那般清晰。”
宁无虞眼前一亮:“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面见圣上,为闻丞相洗刷冤屈!”
“慢着!”闻知宜拦住宁无虞,“此事急不得,这些都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圣上未必愿意相信;况且你要如何向圣上解释,你身为后宫一介妃嫔,手中怎么会有边疆截获的密函?”
“可……他不信你,不信闻丞相,难道信那些妄图拿捏他的世家贵族们吗?”
“他当然信那些世家贵族,你莫不是忘了,陛下的生母——当今的沈太后,就是出身世家。”闻知宜冷笑,“先皇当初不得已,娶了沈家女为后,他老人家在位时殚精竭虑,可后宫中除了沈氏所出之子,竟是连一个成年皇子也没有;也正是为了制衡世家,先皇当初才会将我姐妹二人先后塞进当今圣上的后宫,一为皇后,一为贵妃,你不也是……”
闻知宜的话头戛然而止,宁无虞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岂止闻家姐妹二人,宁无虞身为镇远大将军膝下唯一的女儿,又何尝不是因着这一缘故才进宫的呢。
她们三人,闻家姐姐执掌中宫,闻知宜为四妃之首,宁无虞则为九嫔之首。
以后世家贵族再想塞女儿进后宫,也越不过出身朝臣之家的她们去。
——都不过是先皇为了制衡世家才使出的手段罢了,却要她们三个女子来直面那些明枪暗箭。
可当今圣上李璟淮却是个难得的情种,一心只有他青梅竹马的柔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