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认清自己的身份。”闻知忌垂眸避开闻知宜的视线,声线低沉,“我的生辰恰是母亲的忌日,我的亲生小娘又是害死母亲的凶手,所以父亲自我出生起便不喜欢我,留我一命已是父亲宽厚,我又怎能没有没有自知之明呢?”
闻知宜皱眉:“你就是一直用这些想法来困住自己的吗?”
闻知忌自嘲地笑了。
“贵妃怕是已经不记得了,您小时候也是曾经十分讨厌我的。”
闻知宜默然。
她这个弟弟说得没错,自己幼时确实是深深厌恶过他一段时间的。
听闻当年,闻家主母和妾室一同有孕,闻府中有过生育经验的妇人们都说,主母和妾室这次怀的都是男胎。
那妾室本是闻府家生的婢女,野心勃勃,当初主母有孕在身无法侍奉主君,她便趁着主君醉酒后爬了床,一跃成为姨娘。
主母和主君原本感情甚笃,经此一事后主母冷落了主君许久,主君自知理亏,坚持不懈地哄了夫人好些年,直到大小姐都开蒙了,俩人才开始重修旧好。
不久之后,主母便再度有孕。
可此时妾室也已有了身孕。因着夫人这些年的冷落,主君本就对妾室颇有微词,如今主母和妾室同时有孕,本该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可妾室心中害怕主母诞下嫡子后,自己腹中的庶子在主君心中再无一席之地,今后更是没了继承家产的机会,所以在产期将近时端来一碗红花哄骗主母喝下。
令妾室没想到的是,这碗红花没能要了主母腹中胎儿的命,却要了主母的命。
红花引得主母胎动,拼尽全力生下一个女婴后血流不止,回天乏力。可主母不想以后每年小女儿的生辰都只能用来祭祀自己,本已是油尽灯枯的她,用汤药硬生生为自己续了三天的命。
三日后,妾室生产,男婴呱呱落地之时,主院中传来主母殁了的消息。
那个女婴就是闻知宜,那个男婴则是闻知忌。
主君愧对发妻,连带着也不敢面对这个发妻用生命为他诞下的女儿;主君也痛恨妾室,所以对妾室生下的孩子也是恨屋及屋。
这对只隔了三天的姐弟俩在这点上倒是同病相怜,不仅自出生起就失去了感受母爱的机会,便是连父爱也不曾好好领略过。
闻知宜幼时曾偷听到府里的下人说,是闻知忌克死了自己的娘亲,她怎么能不厌恶这个庶弟呢?
直到她日复一日地长大,不再年幼无知,不再人云亦云,姐姐才告诉她,真正害死她们母亲的人不是庶弟,而是妾室;可妾室早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被失去发妻后悲痛欲绝的父亲下令处死,为她们的娘亲陪葬了。
姐姐说,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
至于这个庶弟……
“小囡囡呀,对于我们来说,阿忌纵是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