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如今天门塌陷,大灾在前,哪里还有心思去争名夺利……若是能攻克难关,一起走出危机,就好了。至于他……我只想让他,像一个孩子一般成长。”“世人往往认为魔族残忍。我常常想,为什么总是被这样认为呢?魔界族裔众多,我们既然是魔界最古老的一支,也应当承担起代表魔界的责任来。”有人进来。“族长,越来越多的族人,因为邪气病了,发了疯,然后死了。”“万佚为了不拖累族人,独自走向了魔渊之中……”女人攥紧了拳头。“这种日子不能再持续下去了。”“面对这份痛苦的,不仅是魔族,还有整个世间。”继续向前走。宁明昧听见有人这样说。同时,他感觉耳廓麻痒。像是有人正将他拥在怀中,低头,嘴唇贴近他耳廓。伴随着温凉气流,轻声吐出这段话一般。眼前景象如退潮消散。宁明昧继续走,这一次,展开在他眼前的,是更为奇异的画面。一双眼。眼睛在风暴中眨了两下,像是在努力看清眼前的画面。眼一样的画框中,是影子一般的场景。帐篷里,坐着两名女子。一名是从前画面里的,那名与族人说话的族长。另一名的影子更模糊一些。但她气质高华,身影清秀修长。她身后,站着十名长老。十名长老沉默,低小,如矮影。修长女子的影子却高贵,雅致,如水仙。可她坐在那些人之前,却如被他们操控的傀儡。“你们的来意……我们……清楚了。”“是的,为了世间……必须有人做出牺牲。不仅是我们,也是天下。”“我们会拼尽全力……”“若是需要他的血的话……取血吧,将血炼入其中吧,一次又一次。”最后那段话宁明昧听得不是太清楚。他向前一步,皱着眉,想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脸颊却倏忽地,被人用手掌轻柔覆住。你太好奇了。继续向前。一种奇异的力量托举起宁明昧,温柔却不由分说地逼着他转换方向。宁明昧没有抵抗,他循着幽暗继续向前。天空中滴滴答答,忽然下起了雨。烛火照亮了眼前有限的范围。宁明昧这才看出,落下的不是雨滴。是血滴。温暖的烛火制造出一片结界,将血雨隔离开。血雨一开始只是零星几滴,随后如丝,如瀑。倾盆大雨中,唯有烛火笼罩的宁明昧如一座小小的孤舟,沉默地走在向前探索的路上。风暴响彻,而他还听见风暴里的声音。“不够。”“还不够。”“不够不够不够。”“只是血的话,还不够。只是血的话……”风暴中,宁明昧听见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可声音似乎不来自神剑之内,而来自神剑之外。在如瀑血雨中,宁明昧又看见了那双眼睛。两只眼眸里,却是不同的场景。左边是十一人。十名长老围绕着,站在中心的修长女子。右边,则是坐在宝座上的族长,与她身侧的族人。“真的要如他们所言,将少主送去……祭剑么?”“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做出牺牲的,不止我们,还有六界。如果我们此刻退缩,所有人的前期努力都将被付之一炬。”“可是……”“若是付诸东流,他们会对魔族说什么?况且,我们要做的,是造福苍生的事。”“只有开天门,六界才能……”“可是少主他一定不会……”“祭祀,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就由你,继承族长的职责。”“可是?!”眼前景象瞬间破裂。随后,是虚幻的场景。高台之下是如烈火一般的风暴,高台之上,幼小的少年在挣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从五岁开始,就为了神剑献出血液……”“难道我生来就是要这样死去的么?”……“不止你一个人会牺牲。”有众人的声音威严道,“在你死后,负责开天门之人,也会被抽干全身而死。魂飞魄散,灵体撕裂,遁入幽冥,再无来生。”“……!”忽然间,幼小少年的身体不再挣扎了。他的母亲从背后抱住了他。“母亲。”少年轻声说,“你也要我去死么?”“我会一直抱着你,不要害怕。孩子,我会陪着你一起进入神剑。”……像是有万千烟花在眼前爆炸开。宁明昧伸手挡住双眼,风暴剧烈,烛火忽明忽灭。每次明灭间,都有手臂从幽冥之中伸出,要将他拽下去。那些手臂或苍白或漆黑。可它们看起来不仅属于人族,不仅属于神族,还属于魔族。“咯咯……咯咯……”“开天门真好啊!真好啊!”寒气越发凛冽了。宁明昧牙齿格格作响。直到仿佛有一物,堵住了他的牙齿。像是某人的手指。任由皮肤被牙齿深深刺入,也没有放开。终于,风暴散去。宁明昧骤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