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听见了……“砰!”保安很快封锁了那个位置,是吗?“是。”学生黑压压地,围着那一片,里三层外三层。你其实什么也没看见,是吗?“是。”但你,还是知道趴在那里的人是谁。因为所有人都在议论,都在尖叫。就像两声“砰!”撞碎了两个人的世界,可这个大世界,依旧安然无恙。你开始觉得胃里泛起酸水了。即使奶茶甜甜腻腻的,像一口黏痰粘在你的喉咙。就在这时,你的手机震动起来了。你收到一封邮件。它发自于你梦想的学校。它的开头是“gratulations”。你曾以为这一刻,你会狂喜,你会跳起,你会打开百年难得打开一次的朋友圈,发送截图,告诉所有人你成功的秘密,感谢所有曾在你的成长路上帮过你的老板。可那一刻,你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未来光明路途之外的,最简单不过,最应该被揭过的一件事。在申请这所学校时,你使用了三封推荐信。第一封,来自你的小老板。第二封,来自你的大老板。第三封,来自你海外暑研时的小老板。就在那一刻,你终于觉得无比恶心,天空灰暗,天旋地转。你躬下身,在这难得的胜利面前,吐出了一地酸水。宁明昧又站在那条走廊上了。温暖的走廊漫长,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宁明昧在走廊上慢慢走。在尽头处,他看见了一个房间。宁明昧家境一般。身为养子的他在养母去世后便宛若孤儿。即使他拥有学校发放的奖学金,也没办法完全覆盖自己的开销。直到小老板忽然为他申请到了一笔丰厚的企业奖学金。直到他与发放奖学金的公司代表进行了见面。“我听说,你之前是姚教授的学生?”“姚教授去世了。”“大家都不想的。哎……好好一件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谁都不想事情走到这么极端的一步。谁不想和和气气的呢?”那人叹气道。“……”“我听说姚教授在离开学校前,专门让你去了一趟,拿了些东西走,他给了你什么?”“……信。”“五封推荐信。”“它们现在在哪里?”“他们被我寄出去了。”宁明昧说,“我寄给了……ucsd,约翰霍普金斯,ucla,还有康奈尔。”“你有拆开看过吗?”那人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拆开?”宁明昧反问。那人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揭开了这个话题。临走前,那人与宁明昧握手:“宁同学大有所为,鹏程万里啊。”宁明昧却没有伸出手。“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二十岁的宁明昧直视眼前的人,“这段话我在小学时就学过,直到今天,我才彻底学明白。这算不算温故而知新?”“……?”“你们给我的这个东西,到底是奖学金,还是封口费?”那人慢慢道:“宁同学,你想得太多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是不是都想得挺多的?”“……”“好好享受你的海外求学生涯吧,宁同学。”那人说,“学术界关系千丝万缕。你要去的那个实验室,将来和我们公司,说不定还有合作呢。”宁明昧骑车返回自己的宿舍。他翻箱倒柜,在最隐秘的地方找出了那个文件夹。那个文件夹里放着宁明昧重要的身份文件。宁明昧没有家,那些重要的东西没有可以安全存放的地方。如今,这个文件夹里又多出了几封信。他把它们拆开。室友从篮球场回来。他很疑惑。桌子上放着宁明昧的水杯,床上的床帘却拉着,无声无息。这时候不该是宁明昧的睡觉时间。“小宁你回来了?”他说。“……嗯。”“感冒了?”室友问,“多喝点水,很快会好起来的。”宁明昧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五封信纸。他想不,或许再也不会了。空空落落的寒冬的冷风,在他的心头不停地吹拂。……你拆开了那五封信,是吗?嗯。信封里有什么其他内容吗?没有。只是推荐信。想来也是,他怎么会把一个没有能力的学生牵扯进这件事里来。他写了什么?他写了什么?他写了什么?“他写了……一个我不配成为的人。”不是老教授的推荐信,配不上顶级名校,配不上他曾一度追求的光明前途。而是……我配不上那封信。“我也无法成为信中的人。”后来,在他读博的实验室里,又发生了许多事。譬如,他搅黄了一个合作,不敬了某些师长理论。譬如,他终究在那里熬过了七年半,不屈不挠,比谁都要坚持,都要高效。再比如,他终于明白。“无论是想要自保,还是想要到最终……讨回公道。都要往上爬,拼了命地往上爬。只有强者才能拥有话语权,只有体制内的强者的声音才能被听到。只要你够强,所有人都能听见你的声音,都会自动地将你视为正确,等到那时,只有到那时,你才能保护自己、施行自己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