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之前,闻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从不相信这世界的鬼神之说,玄学之论。
看待问题的角度至始至终从客观出发,理性贯穿思维,就算是许如意满目星河地说她接连两世的命定之人,左眼会有一颗泪痣的时候。
闻莱却义正言辞地扫兴出声,假如她的真命天子左眼必须存在这一样符号,未免太牵强了,毕竟泪痣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件,现在科技也发达,跑趟整形医院花不了多少时间和金钱,点出来的指不定还比原生的更美观自然。
她毫无隐瞒地告知,说自己老家隔壁的隔壁,她的领居大哥哥就有一颗,正正好是左眼,但也没见得多特殊。甚至普通到经常被人误以为是写字的时候,不留心沾上了黑色的墨汁。
许如意回答说:那是因为你和你的邻家大哥哥太熟了嘛,所以觉得平平无奇,换个你完全不认识的、相遇的场合再稍微dramatic一点,你就会觉得特别了。
这番说辞,对她来说依旧不痛不痒的,还没手上这张已经破解成功的数学题令她上心。
不曾想,在那个飘满桂花香的秋夜,在那片被月光笼罩的树林,四目相对的瞬间,子弹正中眉心。
原先不以为意的,甚至被当作玩笑听听的,全都充满了宿命意味。
那种心跳紊乱、呼吸绵薄的感觉,根本不能用任何言语形容,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一幕,她像是站在电影的森林里,长焦镜头越过交错的层层枝桠对准天上月,微镜头精准捕捉落在他肩头的花,摇下的桂花雨和深邃静谧的从林相互穿插,构成平衡协调的全景。
当他完全地看向她时,特写镜头开始逐步推近,与此同时,她的眼睛紧紧跟随,漫无边际的夜,已经听不见昆虫的鸣叫声,他也是静的,只有她的心正在密密地颤。
刚开始她和他只是简单地对视了一眼,很突然,毫无预兆,流逝的时间放佛戛然而止,她的内心早已大水漫灌,感性最终还是打败了理性,她就站在他的对面,尽管没有流泪,她当时的想法,也是唯一的想法,她就想着,她该——
“我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你记住我呢。”
记忆从秋天的初遇、冬天的相伴、转眼就来到了春天的分离,思绪又被拉回到了现在,闻莱把好友为她编撰的凄美故事,初遇他时的心动感觉,轻声地,一字一句地,和盘托出。
她其实很早就见过他了,在排队候场的领奖台,她看过他出众的侧脸;在激情四射的篮球场,她看过他反手上篮的样子;在许多因他人满为患的场合,她无意间看向他的目光,永远受人群阻挡。
起初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再到后面偶尔一次两次地见过他的正脸,闻莱一直是以旁观者和陌生人的身份,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周郁迦是全校备受瞩目的优等生,除此之外,他们完全没有接触过,他仅是大众眼里的可遇而不可求。
她承认自己“看脸下菜碟”,即使是侧脸也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可这并没有说服力,不能代表她就好像被他吸引住了。
好比在商场逛街,拐角处突然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高挑、相貌堂堂的帅哥,惊艳是惊艳,可之后呢,还能干嘛呢,她又不加微信不恋爱不拍拖,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所以闻莱很确信,喜欢他,爱他,从来不是见色起意,情愫的萌芽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就像他们。假如半小时前,她没有听见许如意的胡编乱造,心里就不会偷偷种下期盼的种子,在与他真正产生交集的那一刻,她更不会迫切地想让他记住自己。
“所以是我错了吗?”闻莱把这一切说完以后,眼泪彻底决堤,她问他,“如果我当时拿了手链就走,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如果她没有说那些戏弄他的话,没有故意激起他对自己的兴趣,那他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遍体鳞伤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时间能够重来一遍。
她不要认识他了,一定不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郁迦瞳孔里的颜色变得浓了,呼吸声却重了起来,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
“你和他只是巧合而已,你只是你,从来不是任何人。”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知道什么是比他对她说“我不喜欢你”还要难过的事情吗?
就在她无声无息地告知他“你只是个替代品”的时候。
就在她明知道他在酒店的对岸,她还是主动抱了另一个人。
看起来是在伤害他的心,实则是在切割她的心。
那天晚上,她根本不敢想象他误会之后的样子,她躲在被子里整整哭了一夜,一边哭一边想,她怎么可以那么坏,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直到现在,闻莱仍然认为,她才是真正大错特错的一方,从蓄意接近再到后来的残忍欺骗,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她在这段感情上仿佛跳梁小丑一般,明明能结束得体面洒脱,却还是被睚眦必报的心理吞噬理智。
分开的时间里,她总是处于一个又气又恨的状态,心想自己明明那么好哄,为什么他就是不来找她呢,只要他在她转身的时候,把手伸过来,她想他们一定会马上和好的,她气他不懂变通,不懂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