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是洁白如云的被子,淡青色的床单,一尘不染。
让人很想躺上去,慢慢地躺上去,让整个身体舒缓地陷入被子里,陷入东安松软舒适里。
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看床架子上垂下的小吊灯,像一簇初放的向日葵。
忽然之间,屋里变得更亮了,光亮驱赶走了幻觉。
不知不觉中出神的宁卫民也从麻木中苏醒,一下子注
意到了庆子的举动——原来是她刚刚拉开了半遮掩的窗帘。
「要不要换换家具?这里的颜色对你来说太素了吧?」
庆子再度关切宁卫民的看法。
「不用,真的不用,我这人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特别的要求,你应该清楚的……」宁卫民也再度谢绝。
「那床呢?我们结婚了,床总要换一张新的吧?我们什么时候去选?」
「那就更没必要了,这床是你睡习惯的了。原本只我一个人需要适应新环境,何苦要变成两个人?换了新床,要是你不习惯,会影响你休息的。」宁卫民的想法非常体贴。
这让松本庆子立刻转脸望着他,目光里透露出克制不住的甜蜜,「为什么这么委屈自己?你不觉得你太迁就我了吗?你怎么什么要求都没有?我会觉得很亏欠你。」
「不,我怎么会委屈?是你迁就我才对。我没提要求吗?那恰恰是因为我想要的你都给我了。难道不是吗?说实话,能娶到一个你这样的又温柔又能干的漂亮老婆,真是我的运气。我什么都没有给你,反而还让你在婚前签了许多苛刻的法律文件。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亏欠你,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呀。庆子,真的很抱歉,太对不起了……」
宁卫民的目光透露出真诚。
而望着他如此认真道歉的样子,松本庆子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有欣慰,也有说不清的种种情愫。
她其实特别迷恋宁卫民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喜欢他这种多少有点纯真的坚持。
每当宁卫民表现出这样的特质,总会让她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去抚摸他的脸颊,或者亲吻他的头发。
或许女人天生就会把男人当孩子看待。
或者,男人的天性就是孩子。
又或者,男人在女人面前的天性就是孩子,而女人的天性又迷恋男人的孩子天性。
总而言之,她喜欢宁卫民像这样对她说话,每次这种时候她的内心就很幸福,犹如收割了一片金黄色的稻谷。
「不要这么说,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自己答应老人家的,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老人对我们的婚事放心。何况你也做了很多啊,没有你的努力,我和父母的关系也仍然会保持紧张呢。现在好了,他们都愿意为我们祝福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嘛。我认为我们的处境已经很圆满了,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吗?」
说着,庆子拉着宁卫民的手走出了卧室,来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对这灿烂的阳光,蔚蓝的蓝天,和满园的绿色,她是这样的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