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笑着上前,抱了抱香菱,道:“哭甚么?”
晴雯在一旁凶道:“都怪她,说错了话,还让茜雪去叫人!”
“诶!”
贾蔷摆手道:“没事。又不是没见过不认识,林妹妹多半是有甚么要紧的事……嗯?该不会是梅姨娘有甚么事吧?”
贾蔷面色变了变,回头对香菱道:“不许瞎想,哪有甚么事,必是布政坊那边有甚么事。再说,我原先就同林妹妹说过,郡主会来,她怎会生气?行了,去顽罢。”
晴雯撇嘴道:“就会惯着她!”
贾蔷瞪眼道:“惯你惯的少了?”
香菱打小被拐子拐卖,虽天性娇憨,可幼年本该在爹娘膝下备受疼爱时,却被打骂关小黑屋,心底深处永远有一处是恐惧害怕的敏感处,所以贾蔷偏疼的很些。
安顿好二人,见龄官一直望着他,贾蔷微微扯了扯嘴角,叮嘱道:“帮我看着她们两个,别让她们打架。”
龄官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贾蔷又对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人道:“去西边儿同老太太言语一声,就说布政坊那边有些事,林妹妹接了郡主过去,我现在跟过去瞧瞧,不放心她们单独回去。”
迎春等自然应下,贾蔷又见探春情绪不高,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前儿才同你说过的话,自己想一遍。要强是好的,但也别甚么都往自己身上背负,好好的!”
说罢,再不停留,带上亲兵追了上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让凤姐儿拾整了一大桌好菜的贾母,听闻尹子瑜居然被黛玉“劫”走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慌了。
凤姐儿和李纨也都变了面色,女人最了解女人,女孩子也是女人。
果真闹起来,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倒是王夫人,面色依旧淡淡,心里却有几分快意。
贾蔷一直欺负宝玉,她心里若说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且不说如今贾蔷实在厉害,连老太太都整治的没法教训他,贾赦、贾政俩更不用说。
连她亲哥哥王子腾,都说出了她若再闹,就接她回王家的话。
最让王夫人心中无力的是,连宫里的皇贵妃,她的亲女儿,都让她莫要再和贾蔷置气。
皇后待贾蔷,实在有些不同。
王夫人想不明白,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怎会让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给压的抬不起头来?
先前她还没甚么想法,今日忽然明白过来,有林如海和皇后护着,等闲没人能压得服贾蔷。
可若是让他身后的势力内斗,那贾蔷一个孤儿,早早晚晚也要败了!
可惜,王夫人正想着过瘾,却听湘云笑道:“老太太倒也不必担心,我瞧着林姐姐和郡主姐姐相处的很好。蔷哥哥也说了,多半是林姐姐家的梅姨娘身子不舒坦,才来请了郡主姐姐去帮忙的。”
贾母闻言面色稍好些,王夫人却道:“大姑娘到底年轻不经事,虽如此,为一姨娘,劳驾郡主大驾,传了出去,只当我贾家轻狂。再者,郡主为老太太祝寿,寿酒不吃一杯,这席也是老太太亲自备下的,一口未吃,只为了一个姨娘身子不舒坦……”
贾母闻言,沉默稍许,道:“玉儿也难,那梅姨娘虽只是姨娘位份,可这些年来,一直照顾她老子。便是玉儿她娘临终时,也曾托付过那女人,照顾好玉儿和她老子。如今如海奉皇命去了山东出钦差,若是梅姨娘在家里有个闪失,玉儿心里也害怕。罢了,当家大人的,该体谅则体谅一二罢。”
王夫人忙道:“不是不体谅,只怕今日事传到尹家,或者,传进宫里,皇后娘娘和尹家,会说咱们贾家没有规矩礼数,欺负了郡主呢。若郡主是个好好的,那也则罢了。可人家本就口不能言,落在旁人眼里,岂不是受人摆布?”
贾母听她说的唬人,想了想,叹息一声道:“唉,我这把老骨头啊,早晚为了这些个儿孙们颠簸毁了。原只以为就宝玉一个混世魔王,结果又来了个玉儿。只这两个倒也罢了,如今又来了个比这两个更闹心的。玉儿跟了他,也让人不省心起来。罢罢,我也过去看一遭罢。果真有个好歹,我在也能镇一镇。”
王夫人等人唬了一跳,忙道:“老太太,这就不必了罢?”
贾母摇头道:“太太说的也在理,只几个小的胡闹,尹家那边说不得就有看法。若是连我也动了,说明布政坊那边果真出了大事。我一个国公夫人,陪她郡主走一遭,也不算摆布欺负人了罢?”
王夫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心里酸的要命。
贾母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出府的时候,如今倒为了一个东府的孽孙,这样奔波一场。
凤姐儿忙道:“我陪老祖宗去罢,正巧前儿蔷儿孝敬给你老的四轮马车,还没坐过呢!”
既然打定了主意,贾母也放下心来,笑问凤姐儿道:“你也没坐过?”
凤姐儿闻言心里一跳,她何止坐过?还震过……
只想一想当时情境之刺激,凤姐儿腿都有些软,面上却强撑着笑道:“不过前儿随平儿坐了回,确实稳当许多。”
贾母闻言笑道:“蔷哥儿倒是疼平儿那蹄子,这样好的东西,这边府上也只有,连老爷都没有,他倒先给平儿派上一架?”
鸳鸯、琥珀二人收拾好了坐蓐、茶盅、点心等物,让婆子先一步送上马车后,贾母与王夫人道了个别,又不让等她,这一席让王夫人、宝玉和三春姊妹、湘云一道用了。
随后,上了马车,往布政坊赶去。
……
布政坊,林府二门前。
黛玉、尹子瑜和宝钗从马车上下来后,看到身后满面笑容跟过来的贾蔷,自然不意外。
贾蔷没跟来,那才是意外呢。
虽如此,黛玉还是轻啐了口,笑道:“你来做甚么?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么?”
尹子瑜、宝钗亦是浅笑而立,眸眼望着贾蔷,目光温润。
看起来,三人这一路行来,至少没有甚么不适之处。
不过本也在贾蔷意料之中,都是蕙质兰心的姑娘,怎会出现修罗场?
贾蔷笑道:“男人总是要保护女人,守护女人的嘛。今儿难得有表现的机会,我怎能错过?”
黛玉没好气道:“你也走了,回头老太太那里没人转圜,还不知要派我们多少不是呢。”
贾蔷不在意道:“管他呢!”又问道:“可是姨娘身子不大舒服?”
黛玉点点头,不无担忧道:“总是作呕,饭也吃不下,觉也浅……我让请郎中,姨娘也不答应。只说是爹爹走了后,一下不适应,缓两天就好。可我知道,她是不愿见外面的郎中,只能麻烦郡主姐姐了。”
如今郎中皆男客,林如海若在家,或许还好些。
可林如海不在家,梅姨娘若请一男郎中入府看病,必会传出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来。
这世道,对女子来说,从无善意。
多少女人,便是因为这一劫,白白命丧黄泉。
梅姨娘为了林如海的清誉,自然不肯请外男入内。
黛玉倒也提过让贾蔷来请,可即便如此,梅姨娘也半步不退让。
只打发人草草去药铺抓了几幅家常用煎了服下,也没甚作用。
若非如此,黛玉也不会急得今日前来“劫”走尹子瑜。
要知道,以二人微妙的身份关系,求人一次,欠一份人情,便要矮人一头呢。
尹子瑜微微摇头,贾蔷也不多话,一行人入内,直去了梅姨娘房间。
梅姨娘自然早得闻了前面的动静,迎了出来,面色很是不安。
不过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呕”的一下,面色惨白的吐往一旁,只是除了些胃水,甚么也没吐出来。
贾蔷忙指着左右丫鬟道:“快快快,赶紧扶进里面去休息!”
梅姨娘还待说甚么,可是实在没了力气,几乎是被架进里面去的,一看便知,有不少日子没正经吃饭了。
尹子瑜自见面就一直打量着梅姨娘的神色,等紫鹃和两个丫鬟将梅姨娘搀扶到床榻上躺着后,她主动上前,听起梅姨娘的脉象来。
只是听了稍许后,她面色就隐隐古怪起来,站起身,走到一旁已经由宝钗备好笔墨纸砚的桌几旁,落笔写下三个字:“有喜了。”
……
大明宫,养心殿。
“啪!!”
一块纹龙瓷玉盏被摔在金砖地面,粉身碎骨。
隆安帝发雷霆震怒,面色铁青的咆哮道:“简直荒唐!山东天灾,朝廷尽起库银上千万两,半个江南的粮米都被解送山东。付出这样大的财力物力,山东居然还能饿死三千百姓!报给朕的是三千,实际饿毙人数,只会十倍百倍于此!若非林如海亲临山东,还挑不破这个脓疮!山东巡抚、山东布政使、山东按察使,皆该杀!!”
窦现沉声道:“皇上,还不止如此。因为山东官场将赈济粮偷卖盗卖,使得齐鲁大地上饿殍千里,有妖民趁机作乱,从林大人呈上来的折子来看,如今至少有广饶、高屯、商河三县之地,数十万百姓,为白莲教所荼毒。如果不尽快镇压,拨乱反正,以山东目前的灾情,大乱一起,势必不可收拾!”
隆安帝厉声道:“朕知道!山东烂透了,林如海给朕上的密折里说,他行动处皆受人监视!一份密折,他一共抄写了五份,分五路送入京,你们猜猜,送到朕手里的有几份?一份!只一份!山东想干甚么?罗荣,山东巡抚罗士宽是你的亲叔父,你告诉朕,他想干甚么?”
罗荣闻言,面色隐隐苍白,不过,他到底是宦海浮沉数十载的老官吏,自然懂得自保之道。
他跪伏在地,沉声道:“皇上,罗士宽虽为臣之叔父,但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臣毫无所知。亦敢以全族脑袋担保,此事绝非罗士宽所为!臣还……”
不等他啰嗦完,隆安帝就一把推翻御案上的一摞奏折,大声道:“朕不用你来保证,罗荣,你现在就写信告诉罗士宽,朕要山东安定下来,朕还要林如海平安!山东若出了大乱子,林如海若在山东有丁点闪失,朕必要他的脑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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