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未先去赵国公府,而是先来到刘大妞、铁牛家,一进门就埋怨问道。
刘大妞正在庭院里给小石头洗澡,听到动静没好气道:“让人去送信儿了,怎么能不来?你都生孩子了,他们能不来?八成还怨你送信儿送迟了。”
贾蔷看着这大冷天儿的,刘大妞站在井边儿拿着猪鬃刷子给小石头刷,只觉得牙齿都瘆得慌,可看着小石头乐得嘴都快裂到耳朵根子,又说不出甚么话来,只能羡慕这外甥的体格像他老子一样彪悍不讲道理……
“那行,那我晚上早点回来,舅舅、舅母回来后,你直接带他们去国公府,姐夫到时候和我一道回去。”
贾蔷笑罢就准备走,刘大妞却笑道:“你姐夫可算了罢,再等等,孩子大些,经吓后再带去瞧了。不然唬坏了,再整宿的闹,可不是顽笑的。”
贾蔷无语笑道:“至于么?”
刘大妞没好气白他一眼,道:“怎么不至于?爹娘也必是这样叮嘱。我们是过来人,你且听我的。我那两个外甥,昨儿必是见了太多生人,受了惊吓,夜里才那样大哭不止的。一会儿我去庙子里再烧一柱香……”
贾蔷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道:“也不必去庙子里,园子里就有庙庵,请了去念些经文就好。”
刘大妞取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罢?难道没听说过,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贾蔷:“……”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内暖阁。
贾蔷落座后,看着半昏半醒间的姜铎,道:“老公爷,这大过年的,往我府上送礼的不少,送人的也不少,可送亲孙子的不多,就你赵国公府一家。这是怎么着,家里揭不开锅了?”
一旁陪客的次子姜平脸上满是尴尬笑容,道:“宁……宁国公,犬子无知痴蠢,酒后说了几句畜生不如的混帐话……”
贾蔷哈哈笑道:“原来是骂了我,其实不当紧,酒后骂人口出狂言不是正常的?这样,这次来也没带甚么年礼,就将你姜家子弟还回来,权当年礼了罢。”
姜平闻言心中大喜,面上愈发尴尬,赔了好几句不是,并保证一定会严加管教。
姜铎此时方清醒了些,虚弱的挥挥手,让姜平并周围服侍的人都退下了。
等人都退下后,贾蔷看着姜铎叹服道:“还是你老爷子手段高绝,这一招传孙不传子,彻底将姜家的棋盘活了。不过你老爷子也当得起心狠手辣这四个字了,那可都是你亲儿子……”
等姜家与贾家大婚之后,姜家明面上连一个掌权将军都没了。
钱财呢,也被那劳什子内务府钱庄掏空了几十万两银子。
没官,没权,没有银钱,姜铎亲手将姜家剥的干干净净,任由天家随意摆姿势随意攮……
下贱到这个地步,天家是断不会下得了手了,还会保护一把这样知趣的臣子。
这也是姜老头儿死中求活的精彩了……
而实际上,只要他一日未死,谁也不知道大燕军中他到底有多少家底儿……
老鬼以一介老迈残躯,仍镇得大燕百万大军无人敢造次。
姜铎没毛的眉头耷拉下来,有些含混不清道:“亲儿子,又如何?能保得他们性命,和……和荣华富贵,就不错了。倒是你小子,素来精明,这一回,却想着和董家、华家勾连,也是想瞎了心了……”
贾蔷呵呵笑道:“我心里有数……我这个年纪,要是如你这般,那才叫心里有鬼呢。”
姜铎闻言,咂摸了下,忽又叹息一声道:“要是你是老子的孙子就好了,也不必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不敢闭眼呐。不过,今儿你来与老子拜年,老子就提醒你一句,将来诛你满门者,必姓董。”
说完这句话,却也不提别的,问起了许多宣府的人和事,贾蔷都一一作答。
说了许久后,姜铎笑了笑,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贾蔷,道:“贾小子,你心里怕是在怀疑,宣镇的事,有老夫的手尾在里面罢?老夫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有一些,但绝不是鼓噪博彦汗南下。老夫靠杀鞑子起家,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鞑狗!你们这代人,没经历过那个年月,不知道那些畜生有多狠。老夫亲眼见过,他们将汉人的女子从嘴里插根棍儿,从腚眼里穿出,烤着吃。他们将婴孩放进开水的锅里,煮熟了吃,吃不完的喂狗。虽然老夫年岁太高,已经忘了太多事,独独不会忘了和鞑子们的血仇!
老夫的人,原是要举告董家在宣府贩卖武库军械和铁器粮食的,但连老子都没想到,有人果真勾结鞑虏南下,想要破城为祸天下。
军中的水,比朝堂上的水更深,也更残酷血腥。贾小子,你想往里面试试深浅,要当心呐!”
贾蔷凝眸看着姜铎,轻声问道:“不是你?”
姜铎看着贾蔷沉声道:“若为老夫所为,老夫姜家世世代代子为奴,女为娼!”
贾蔷:“……”
若不是姜家,那还能是谁?
果真是董家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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