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胄在身,不便见礼,王爷恕罪。”
贾蔷于照夜玉狮子之上,面色冷淡的说道。
宁王李皙只作未见贾蔷一身斗牛锦袍,看了看周遭,见小舅子赵默疯喊着救命,作苦笑道:“小王素日里都不知道王府竟还有这样一处产业,若非今日有管事前来求救,小王都当这球攮的舅子只会给我惹是生非,吃喝嫖赌。
紫英他们平日里也瞒着我,倒不知他到底做了甚么忘八事,如今闹出这等乱子来。贾蔷你放心,果真是罪证确凿十恶不赦之大罪,小王绝不替他求情。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道理,更何况是王子的小舅子?这点道理,小王还是知道的。”
说着,看了眼被按押在地上脸上一片狼藉的赵默。
赵默激动道:“姐……王爷,哪有甚么证据?果真犯了掉脑袋的罪过,我只一头碰死也不敢给王爷脸上抹黑!结果这伙子来了二话不说就杀人,他们太狠了,杀疯了……杀疯了!姐夫救命啊,王爷救命啊!”
贾蔷嫌这声音刺耳,下巴微微一扬,即刻有身边亲卫上前,一脚踹其脸上,安静了下来。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几乎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宁王李皙。
李皙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他看到这一幕怔了怔,却连脸色都未变一下,甚至还拦了拦欲开口的冯紫英,转过头来看着贾蔷呵呵笑道:“早闻你是性情中人,还是至情至性之人,今日小王才算见识了。不过也理解你,小五遭此惊吓,你是他的好友,帮他出气也是应该的。小王虽不知此处牙行如何卷入此案,不过也无所谓,随你去拾掇就好。果真能让小五出口气,本王乐见其成。贾蔷,从紫英这边论,咱们也不算外人。改日,小王请你吃酒!告辞!”
说罢,洒然一笑,转身就要离去。
冯紫英目光复杂的看着贾蔷,犹记当初初次相识时,还是因为得知了贾蔷在恒生布号的手段,才起了结交的心思。
只是未想到,这才不到三年的功夫,当初那个他随手给出十两银子行下好处的少年,已经成长到他踮起脚都仰望不到的高位……
“国公爷,若无确凿证据,还请留些体面罢。”
冯紫英心中一叹,看了眼昏迷过去的赵默,同贾蔷说道。
贾蔷目光淡淡的看了冯紫英一眼,问道:“你觉得,在这座牙行里,会少得了杀他的证据?”
冯紫英闻言一滞,叹息道:“即便要杀,也不该杀于此案。牵扯到这个案子里,着实冤枉,也非道义之举。”
贾蔷呵了声,审视了冯紫英一眼,并未多言。
冯紫英见状无奈,转身就要离去。
显然,至今日二人早已形同陌路。
贾蔷,着实一个冷酷到让人忌惮之人。
然而正当冯紫英要追上李皙的脚步离去时,忽地牙行内传来一阵骚乱惊呼声。
未几,就听到一句极骇人之言传入耳中:
“国公爷!找到了几个石锁,和东四街袭杀恪和郡王的一模一样!!”
听闻此言,不止冯紫英豁然转头,连前面都快回到王轿的李皙背影都瞬间一凝,站定脚后,缓缓回过身来。
而实际上,莫说他们,贾蔷都眯起了眼,看着铁牛一手一个,举出来的石锁,又有八人,抬着另外两个。
这一幕,并非他所安排。
“贾蔷,过分了罢?”
冯紫英面色铁青,甚至手扶腰中宝剑,侧眸看着贾蔷质问道。
贾蔷未去理会,仔细的看了看铁牛举过来的石锁,问道:“果真一样?”
铁牛魁梧如熊怪,一张罗刹脸不屑的瞥了冯紫英一眼罢,同贾蔷瓮声道:“从一处库房里抄出来的,就是东四街袭杀王爷的石锁,一号的!”
见铁牛满脸兴奋,贾蔷微笑道:“天下石锁大同小异,怎就认出是一号的?”
铁牛大声道:“国公爷你看,这里有字!!”
他嗓音大,不止贾蔷,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见铁牛提着石锁的两只黑乎乎的大手下方,果然各有一字,一为“丙”,一为“丁”。
而后面抬着过来的两个石锁上,则刻着“戊”和“己”!
贾蔷面色渐渐冷峻下来,他先前去东四街看过,见过那两个石锁,上面的确刻着“甲”“乙”二字!
“怎么可能?”
冯紫英怒吼道,看其模样,惊怒到了极致!
李皙拍了拍冯紫英的肩膀,示意其冷静后,看向贾蔷道:“此事,必为歹人栽赃陷害。既然是你发现的如此线索,可与本王要进宫面圣,呈述内情。”
贾蔷看着冷静到极致的李皙,心里轻轻一叹。
这厮能将冯紫英这样义侠之名满红楼的冯紫英收在手下死心塌地的当马仔,果然不是李暄那样的干饭人……
而且连林如海都对其忌惮,想来也不应只是因为身份……
到了这个地步,李皙还敢第一时间进宫面圣,不说其后手是甚么,只这份果决的心性,就非同一般。
还将贾蔷抵在了墙头上,往前一步不易,往后一步,也难。
朝野内外,同情李皙者,不计其数。
其父义忠亲王老千岁,当初也算得上风华绝代,施恩无数。
便是李皙自己,在宗室诸王中也因其人格魅力,拥有不知多少拥趸。
贾蔷若只是借今日机会敲掉盛和牙行,许一些人只在背后多骂他两句,无关痛痒。
可若是贾蔷将李皙往死路上绝路上逼,那才是捅了马蜂窝!
半数朝臣或许都会出面维护,包括已经致仕的景初旧臣。
千万莫要小瞧他们……
即便人走茶凉,他们也才刚走,甚至还留在京城,茶水顶多是温的。
并且还有一事更有趣,当初宁国府的贾敬,也算得上开国功臣中惊艳一时的人物,颇受义忠亲王赏识,入则同眠,出则同车。
正因此,义忠亲王坏事后,贾敬一生未出世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