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薛姨妈坐在铺了大锦褥子的栏杆榻板上,黛玉自不会老封君似的一般去坐,笑死人好吧……
贾蔷笑道:“原是这个道理,过日子,自然是怎么受用自在怎么来。为了那些劳什子虚礼,倒让自己不自在,岂不本末倒置?”
贾母笑道:“偏你道理最多。”说罢,又同一旁一个着布衣,头上插满菊花,看起来和这里珠翠满堂格格不入的老妇笑道:“这就是我家那位重孙,如今刚升的郡王,比他祖宗还风光的多。”
那老妇人闻言面色肃然起敬,当时跪下,就开始磕起头来,还念念有词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一下哄笑起来,哪有这样的说法,必是看野戏看傻了。
贾蔷指了指一旁眼泪快要笑出来的湘云,道:“将刘姥姥搀扶起来罢,这样大的年岁,与我磕头算甚么?”
湘云笑的东倒西歪的,不过还是听话,上前要扶。
刘姥姥这样的人精,哪里肯让她动手搀扶,自己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随后堆起一张大笑脸来,同贾蔷道:“岁数再高,不知礼便空活百岁。王爷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能磕头拜拜,也算沾沾福气!”
说罢,又拉扯过孙儿板儿来磕头。
贾蔷叫起后,挨着黛玉身边空出来的座位坐下后,问刘姥姥道:“今岁地价如何?地里收成如何?”
刘姥姥欢喜不已,道:“托王爷千岁的福,地价倒比往年便宜的多,降了三成还有富余。如今朝廷变了法儿,收税不收人头税了,就指着地收。往年那些官绅老爷的地不必纳粮,如今再没这样的好事了,所以一个个都在往外放地,地价就清减了下来。可粮食的价却涨了上去,别处闹大旱,都中粮食的价钱也跟涨了。今岁我种了几十亩地的地瓜,嘿,一年的收成顶上过去十来倍。正好还上年从府上借去的银子……”
“哎哟哟!姥姥可不敢说这些,尤其不敢在王爷跟前说这些!素日里他就比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更怜贫惜弱,一年到头往外面散出去给穷人的粮食衣裳布匹换成银子加起来,堆三座金山也堆不下!若是知道了我们帮扶姥姥一把,回头还把那点银子要回来,往后我们可没脸再见人呢!”
刘姥姥话音未落地,凤姐儿就高声笑着拦断道。
众人又笑了起来,贾母同刘姥姥道:“说起来也都是亲戚,谁家有个难处,便是不认得的,也该帮一把,更何况咱们这样的关系?还银子的事再不必说,你也是个心大的,这样大老远来,还带了那么些银子,也不怕旁人给你劫了去。下回再不敢如此,果真有份谢意,来年家里再丰收,送些瓜果来就是。”
黛玉悄声问贾蔷道:“就你一人回来了?子瑜怎未回来?”
贾蔷摇头道:“太后娘娘留宫里住一宿,明天接回来。不过后日还要去朱朝街那边,估计也要住几天。”
黛玉笑道:“也好。她一家子里就她一个姑娘,打小宠的甚么似的,如今回来了,可不就得多住几天?”
贾蔷担忧道:“只你一个,怎么受得了哦……”
“呸!”
黛玉冷不丁听闻这混帐话,一张俏脸滚烫,啐了口后忙低下螓首,免得叫人看出端倪来。
好在众人眼下随着刘姥姥多欢乐,正要启程游园。
一大群人先到了潇湘馆,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墁的路。
刘姥姥让出路来与贾母众人走,自己却赶走土地。
琥珀拉她说道:“姥姥,你上来走,仔细苍苔滑了!”
刘姥姥连连摆手道:“不相干的,我们走熟了的,姑娘们只管走罢。可惜你们的那绣鞋,别沾脏了。”
她只顾上头和人说话,不防底下果踩滑了,咕咚一跤跌倒。众人都拍手哈哈的笑起来。贾母笑骂道:“小蹄子们,还不搀起来!只站着笑。”说话时,刘姥姥已爬了起来,自己也笑了,说道:“才说嘴就打了嘴。”
至潇湘馆内吃了茶,又在秋爽斋处用了饭,自又是好一通大笑。
后乘船路过凤姐儿的百花深处,前往了蘅芜苑。
如今的蘅芜苑不像当初那样清冷素淡了,虽仍大气简洁,却也摆设了些家俬古董和把玩的器具。
众人游了半天园子,也累了,便在此处歇歇脚。
等落座后,薛姨妈给贾母了一个请求的眼色,贾母见之会意,坐在炕上同贾蔷笑呵呵道:“蔷哥儿,如今你也封王了,答允人家的事,是不是也该操持起来了?”
贾蔷闻言一怔,看了看贾母和满面含笑的薛姨妈,又回头看向宝钗。
宝钗面红耳赤,起身往里面屋子去了。
其余姊妹们则纷纷笑了起来,有起哄之意。
黛玉似笑非笑的嗑瓜子,一双星星点点的星眸时不时的瞟贾蔷一眼。
见他看过来,奇道:“你看我做甚么?你许诺的时候,也未看过我呀?”
众姊妹愈发哄笑,贾蔷哼哼了声,道:“你少来这套!早八百年就同你交待过了!”
黛玉“呸”了声后,不理他。
贾母同看热闹的刘姥姥道:“我这外孙女儿,原先上上下下都说她小心眼,爱使小性儿。谁能料到,和蔷哥儿在一起后,愈发大气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没有不叹服的。”
刘姥姥多会说话,道:“小时候那是因为跟在老太太跟前,知道您老最是疼爱她,小孩子才会撒个娇。如今大了,得了老太太的教诲,出阁成了王妃娘娘,在人前自然又是另一番做派,可不就愈发大气?越是这般,越是尊贵气象!”
众人笑罢,都等着贾蔷表态。
贾蔷思量稍许后,道:“那就请人算算吉日,请人去姨太太府上登门说亲罢。”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一个郡王,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四个庶妃,都是礼部正经登名造册发放俸禄的。蔷儿,如今才一正妃一侧妃,剩下五个怎么分?”
贾蔷笑道:“这样的事我哪有功夫理会,林妹妹去操持就是。日后一大家子,还不都得累她操心?”
黛玉心里别扭了一阵,此刻闻言心气却是顺了,笑道:“罢罢,这得罪人的活计还是指着你自己罢,给了这个那个不平,给了那个这个又不高兴,且由你自己去头疼。”
凤姐儿凑趣道:“要不我帮你?”
黛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连理也未理。
姊妹们见了,纷纷哄堂大笑。
里屋,宝钗听着外间的动静,临窗坐着,看着外面庭院内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心情也跟着大好。
虽然早先已经认定了贾蔷,莫说是现在这样,便没个名分,又能如何?
爱到深处,却也顾不得那样许多了。
或许等再过些年,生了儿女,方会后悔。
却也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儿女……
但好在,贾蔷未辜负她,搏命搏出一个王爵来。
便是侧妃,也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当家太太尊贵的多呢。
生下的儿女,一样有位份。
不过又不知想起了甚么,宝钗白若冰雪的俏脸,忽地渐渐变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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