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都给沉默了,半晌,八爷才喃喃的说道:“那个妖……那个小姑娘,原来是好的哩,可为么子是好的,还是被雷劈了?”
也许,一方面是年限到了,一方面是她的“非分之想”。
她不是人,怎么能妄想被人娶呢,这应该就是一种罪孽吧?
那些草木动物修成的灵体,就算像是人,也总不会跟真正的人一样,真正的人经过时间迁移,总会变的,可是草木动物不变,它们认死理,说定的,就认定了。
就跟那个童言无忌的“娶妻”一样。
这件事情,让人心情挺沉重的。
我忽然想起来那个东西曾经进了我的被窝,我连忙就拉住了死鱼眼,问他从我被窝里取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死鱼眼嘴角一抽:“我说了,还是不告诉你为好。”
你娘,不卖关子你能死还是咋?
那个年轻人眼圈有点发红,赶忙就跑到了被劈成了两半的桑树下头,我也跟了过去,那个桑树外面虽然枝繁叶茂,可是里面已经腐朽中空,现在的繁茂应该也是回光返照,里面有点惨不忍睹。
味道特别难闻——被劈断的树皮,也真的在汨汨渗出了红色的液体——跟人血一样。
“诶,”我忽然发现,树干底下,有一点明媚的绿色,忙指着那一点:“这个,是什么?”
死鱼眼扫了一眼,说道:“是桑树的幼苗。”
“这么说,她活下来了?”年轻人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这个是她的……”
延续吧。
年轻人欣喜若狂,忙把幼苗周围的杂物给拨开了,特别认真的说道:“我会把它养起来的。”
这话像是跟我们说的,也像是对那个有一对酒窝的小姑娘说的。
阿琐的眼圈有点发红,模样特别感动,唐本初见状就去揉她头发想逗她开心,被阿琐拧了好几下,疼的呲牙咧嘴。
我则转过身去,走到了宋老太太跟前,低声问道:“我有事儿想请教您一下。”
宋老太太挑起眉头望着我,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想问二十年前李家发生的事情,是不是?”
我一愣,眨巴了眨巴眼睛:“您真是神机妙算,您怎么知道……”
“神机妙算,在窥天神测李家面前可不敢当,我只是看得出来,你跟你爷爷李克生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走正道,行好事。”宋老太太说道:“看见你,就跟看见了他一样。”
这话,好多人都这么说。
“二十年前,确实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们这些人,也都被封了口,不许讲出来,”宋老太太望着不远处那个已经平息下来的湖泊,表情也非常平静:“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才从上头给退出来的,那种地方,让人失望。”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这么失望?”我勉强咽了一下口水:“现在……”
“那些事情,现在确实也应该有个了断了,”宋老太太望着我:“你遇上的难处,我都知道,虽然我岁数大了,可老朋友还是有几个的,结合着之前的梦,我可以告诉你,这次回去,你要面临的是四个字。”
我一下就想起来了宋老太太梦的木头筏子:“分崩离析?”
宋老太太的眉头又挑起来了,显然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木头筏子本来就不是一个整体,照着宋老太太之前讲的,木筏着火,那就是大难临头,首当其冲被烧断的,就是把木筏联系起来的麻绳。
联系断了,木筏又会从整体分散成了个体,不是分崩离析是什么。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兆头,要出乱子。
“过去的事情我不能乱说,为了避免麻烦,我就躲在了这里,现在更不好旧事重提了,”宋老太太接着说道:“不过我告诉你,你回去之后,是一场麻烦,你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而且,”
宋老太太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会非常难过,但是你一定得坚持下去。”
很重要的人?我瞪了眼:“谁?”
宋老太太摇摇头。
我一时激动,也给忘了,卦不能算尽,宋老太太不能泄露天机,这是行当里的大忌讳。
于是我就反应过来了,说我记住了。
“筏”分崩离析,就剩下了“伐”,“杀伐决断”,当然是失去的意思。
“知道你回去还有急事,”宋老太太勉强让凝重的表情轻松了下来,爱怜的看着我,说道:“去吧,一路顺风,如果以后有用得着我的事情,跟我联系。”
“好,我会保护好身边的人的,”我点了点头:“谢谢宋老太太。”
湖边已经有人开始整修了——应该是在龙母坟附近建庙的事情要忙活起来了。
我跟宋老太太打了招呼,就回身带上了太清堂一帮人,打算上龙母坟告个别,就要回去了。
屁股首当其冲赶过来,还想给我当导盲犬,可意识到现在“导盲犬”这个行业已经算得上是“失业”了,屁股叫唤了一声,撒着欢就往前跑,浑身肥肉一抖一抖的。
等到了龙母坟,本地人见我这个恩人来了,忙不叠都跟我打招呼。
现在水这么一退,显得这里山清水秀,湖面都是郁郁葱葱的干净倒影,风光更明媚了。
按着王德光的说法,这里很快就要发展起来了。
唐本初帮我摆上了贡香和蜡烛,点上了纸钱,我跟龙母娘娘道了谢,算是来还愿的,还答应等以后修建好了庙宇,我还会再来的,这次可多亏了龙母娘娘,才能积攒了这么多的功德,不然现在还瞎着呢。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周围的日光暗了下来——好像是有一道云彩浮过去,挡住了光一样。
与此同时,我听到天上响起了一声清啸。
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弯弯曲曲的影子,在洁白的云朵里穿行而过,只一瞬,但我还是看清楚了,那个飞在天上的东西浑身光华灿烂,在日光下美不胜收,确实跟年画里的龙一样,唯独尾巴是秃的。
原来那就是秃尾巴老李,它也是来跟我告别的吧。
我刚要站起来,忽然觉得面前多了什么东西——刚才还没有呢!
“师父,这是啥?”唐本初也发现了这个东西:“怎么出现的,从天而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