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封信,里面是手写的钢笔字,瘦削有力又娟秀,这年头很少看见这种字体了,上面写着:“近七天,夜半勿抬头,头一抬,血横流。”
跟杜海棠的意思,一模一样。
不能……抬头看天。
信儿都送来了,我也没什么好等的了,掀开被子站起来:“死鱼眼,跟我上江城去一趟。”
陆恒川像是等我这话等了很久了。
“我也去!”陆茴一听很兴奋:“很久没跟你出门了!”
你可快拉倒吧,前几次跟你做买卖可都没做出什么好来。
我赶紧摆了摆手:“现在三鬼门里没人,你在这里坐镇,还有,我有个事儿想求你帮忙。”
陆茴眨眨眼睛,一下高兴了起来:“你这意思,是让我当“压寨夫人”是吧?咱们两口子,说什么帮不帮的,什么事儿啊?”
“你帮我把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扔掉。”我听出来资金的声音很冷,跟当初让我再也不要来找她的芜菁一样:“全换成新的,一样都别留,地砖要换,墙面要重刷。”
说着我声音柔软下来:“你跟蒋绍替一声,别自己动手,用五鬼运财就可以了。新东西什么样子什么颜色,听你的。”
陆茴一下就高兴了起来:“是让我亲自装潢自己的新房?”
说着高高兴兴的跳过来“吧”的亲了我一下:“老公,你真好。”
被她这么赤裸裸的叫,我脸有点烧得慌。
陆恒川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可是出了门才说道:“你还是在乎吧?”
“放屁。”我答道:“在乎什么,也不可能在乎她了。”
可能因为入秋了,风起,凉。
我打了个冷战。
“可我还没问你在乎的是什么啊!”陆恒川的声音跟耍了我一样,特别愉悦。
“滚蛋。”我甩下了他,自己迎着风往外走。
“不过,你要是不在乎,也不会清理的那么干净吧?”陆恒川在后面追着我,淡定的说道:“你换,不就是因为那些东西,她碰过吗?”
“别再跟我提她,你还是我儿子。”
“可我也没说,是哪个“她”啊!”陆恒川笑的像是偷到了鱼的猫,略有点欠抽。
出了三鬼门,我奔着银庄就去了,陆恒川问我怎么突然关心起买卖来了,我说我不是为了买卖来的,我为了周飞来的。
陆恒川一皱眉头,就想明白了:“找个指南针?你以前没这么细致。”
“吃亏吃的多了,不细致也细致了。”
我们对江城人生地不熟,那里又乱,我不想暴露行踪打草惊蛇,打算尽快找到谣言的起点,找到大先生,那带一个认识路了解那个地方的,就省事多了。
到了银庄,一抬头看见一个拖地的,见了我直接趴地上了:“大……大老板!”
我看这个人戴着个厚围脖,还有点纳闷,这刚入秋,还没到这戴围脖的时候吧?难道他有颈椎病,怕吹风?
“不用这么大礼,又不是上朝,”我说道:“起来。”
他一抬头,我才看出来,闹半天是那个玩儿针的,脖子被我拐进去了针,还得射了黑沙子,估计脖子里溃烂了,才戴上的围脖遮挡。
“没啥事儿吧?”我拍了拍他肩膀,和蔼的对这个新进员工进行了关心和慰问。
玩针的身子一颤,差点没又趴到了地上,勉强支撑住了,才颤声说道:“多谢大老板给了再造之恩,让我改邪归正,我一辈子都感谢大老板……”
我抬起手:“那些东西都挺好玩儿的,我拿了几个玩儿,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不不不,”玩儿针的语无伦次:“我是说,能让大老板看上眼,这是我的荣幸!”
“好,我赏罚分明,给你涨工资。”
那些昨天还好勇斗狠,游手好闲的单帮被留在了这里穿上制服当保安,看着我又惊又怕又恭敬,其实很好玩。
想必茶楼和拍卖行那些讹诈的,听到了他们的遭遇,在暗自庆幸吧。
“大老板,您亲自来了!”秃头主管迎了上来,恭恭敬敬:“账目我放在……”
“我对那些没兴趣,郭洋喜欢看就让他看。”
秃头主管表情很不自然:“可是他能懂这些嘛……”
“不都是钱吗?他喜欢钱,拿乐趣当工作,准没错。”
“不是,我也不是喜欢钱,”郭洋人模狗样的穿了一身新西装,得意洋洋的迎上来:“我只是拜金。”
拜你爷爷。
“你那事儿我听说了,”郭洋装出很关心的表情:“没啥事吧?”
“你不瞎就知道。”陆恒川说道。
“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回去回炉重造去!”郭洋拉下脸:“我也不是不关心,我是觉得,就李千树这个祸害命,一口丧芝散还能死?”
那保不齐。
“不提这个了。”想到了这个,我心里就有了一种莫名的烦躁:“周飞呢?”
“在后厨呢,”郭洋忙说道:“他力气大,我让他烧锅炉。”
你真是个伯乐。
到了后厨,周飞正一瘸一拐的添煤,满身都是煤灰,熊熊的火把他宽脸膛映的通红。
可能性格急躁,没敲打碎的大煤块,他手捏爆。
我想起那天他对我出的招,胯下一阵发凉。
一抬头瞅见我,他手一松,一大铲子煤就掉下来了:“你……不,大,大老板……”
“郭洋,你是怎么拾掇的他,把他拾掇的这么老实?”我回头看郭洋。
郭洋摆摆手:“嗨,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那次被你拾掇了之后,自己老实了,适者生存嘛,人家跑了这么久江湖,不明白这么点道理?”
“是是是,”当年连杜海棠都敢调戏的周飞立马点头如鸡啄米:“能给大老板做事,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真的!”
对付凶的人,你非得比他更凶。
“那就好,”我冲他笑:“现如今有恶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来不来?”
“戴罪立功?”周飞眨巴了眨巴眼睛:“什么意思?”
“你跟我出趟差,”我说道:“事情办好了,给你减刑。”
周飞一合计,觉得很划算,高兴的像是天上掉馅饼:“行啊,能跟着大老板出去,那以后江湖上谁不高看我周飞一眼!我愿意去!”
“不,”我说道:“先不让他们知道我是谁。”
“您要,微服私访?”周飞以自己的逻辑猜测了一下,可没猜测出来,但还是很高兴的答应了下来:“成啊,大老板,咱们去哪儿?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我拉过了陆恒川的手,看了看他的手表:“九点零三分。”
“成,”周飞立马把自己的脏围裙脱下来了,我让郭洋给他找一身新衣服,就踏上了去江城的路。
半路上,周飞就跟我们讲了一下,江城的规矩。
如果以我的身份进去,那当然是百无禁忌,可既然是要入乡随俗,就得跟他们那的规矩,进了江城,就得给江城管事儿的上供。
也就是,把你的好东西给管事儿的,什么能力拿什么东西,打架随便,但不能碰坏人家的东西。你占便宜没人跟你讨回来,吃了亏也不能找补,在那里像是一个信息的中转站,跑单帮的没有店面和固定的落脚地,一般生意就是从这里找。
找到了,也得给管事儿的提成。
陆恒川听到这里,说道:“那管事儿的一定很赚钱。”
“那倒是不假,但是管事儿的也担当很重的风险,”周飞说道:“已经死了好几任了,现在的这个,啊,当然是不能跟魁首相提并论的,但也是个狠角色,您要是不想身份暴露,低调点就行,不过您这种人,低调才是真正的炫耀。”
看不出这个周飞还挺能说啊。
正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把我们的车给拦住了。
我侧过头,透着墨镜就看是谁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