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人多嘈杂,这会儿沈惜年才得空细细看他。
他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阴影里,鸦青色薄衫勾勒出颀长的身形。
单薄的衣衫与冰冷的暗色融为一体,在冬日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轮廓消瘦,衬得更加棱角分明,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显得整个人愈发冷厉。
骨节分明的手上,缰绳扯出的血痕触目惊心,宛如盛开的彼岸花,妖艳且危险。
沈惜年不动声色把手腕撤出,一边揉着被攥疼的手腕,一边平复呼吸问道:“你阿娘可医治好了?”
她身上独有的香气氤氲在陈渊周身,带着淡淡的暖意。
陈渊一瞬失神,墨色的瞳仁里翻涌起复杂的情绪,盯着沈细年的瞳仁又紧了紧。
他薄唇微启,呵出一团白雾,“长公主如此好心,陈渊实在是不敢领受。”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和疏离,“还请长公主明示,救我和我阿娘,究竟有何意图?不要说,是为了谢我今日救了你。”
沈惜年一怔,想好的说辞梗在喉间。
他不相信她。
也难怪。
陈渊出生那年,司天监断言天象异常,宫中新降生婴孩恐会危及江山社稷。
皇上恼怒张才人给自己招致祸端,把她和还未满月的陈渊丢在冷宫多年,缺衣少食,无人问津,大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
陈渊自小跟随母亲长在冷宫,后宫的人都知道他们母子虽身为嫔妃和皇子,但身份低微,就连奴才都能欺辱几句。
这样夹缝中长大的人,确实不容易相信别人。
沉默须臾,沈惜年迎上他的目光,“你说得对,我对你的确有所企图。”
陈渊紧抿着唇,眼底的冷意又深了几分,静静等着沈惜年接下来的话。
“贵妃专宠已久,我必须寻个人,转移贵妃的恩宠。”
陈渊显然不信沈惜年的说辞,墨玉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
“长公主这借口,实在难让人信服。”
他上前一步,炽热的气息拂过沈惜年的额头,烫得沈惜年心跳猛然加快。
“长公主还要插手后宫之事,难道是歆慕父皇?”
他很高,几乎将娇小的沈惜年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目光灼灼,让沈惜年无处躲藏,仿佛要将她看穿。
陈渊的靠近,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即使拥有了沈惜年的品性和记忆,慕醉这一刻还是乱了方寸。
“再说,我阿娘早已失宠,你让我阿娘去跟贵妃争宠?简直是天方夜谭。”
眼前的陈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似要攻城略地,压得她喘不动气。
这样谨慎的性子,想要说服他心甘情愿帮自己,实在是太难。
沈惜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后退了一步,与陈渊拉开距离。
她偏过头,避开视线道:“有失宠,就会有复宠,得失之间,全在人为。”
陈渊眉头蹙了一下,没有说话,目光停在沈惜年脸上。
“既然司天监说你不祥,也能说你主大吉。
张才人若是诞下的是北齐吉星,你说贵妃还能随意责打她吗?”
陈渊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为何选中了我阿娘?”
沈惜年微微一笑,“你阿娘的美貌不输贵妃,况且……”
她故意顿了顿。
陈渊果然追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你也需要皇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