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峰后山,有一片清新、苍翠,树冠塔尖形的雪松。
它们大枝平展,小枝微微下垂,像是一柄柄撑开的巨伞,为这片土地遮风挡雨。
在雪松林的尽头,有一株近百米的高大雪松,它的树干粗壮而庞大,纹路交错,道出了它所经历的沧桑岁月。
据说这株雪松,已有数千年的寿命。
它就像是一位慈爱的老人,不言不语的,始终守护着这片人烟稀少的后山。
但天雷峰弟子都知道,这些雪松不仅仅是一棵雪松,也是一座座坟茔,埋葬着天雷峰历代的师祖前辈们。
他们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
雪松之下,没有尸骨,没有衣冠。
有的,只是树干上刻着的,痕迹浅浅的姓名,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浅浅的名字也会被一点点抹平,彻底消失。
这是天雷峰数千年不曾变过的规矩。
这时,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顺着一条羊肠小路缓步走来,他穿过雪松林前的空地,走过修建得体的低矮灌木丛,停在雪松林最外围的一棵雪松前。
这棵雪松不足两米高,明显刚种下不久,周围的泥土还有翻动过的痕迹。
或许是察觉到了来人,一阵微风拂过,树叶微微扇动,发出微小的“沙沙”声,似是告诉来人,无需悲伤。
“师傅,弟子回来了!”
似自语独白,又似呢喃述说,然后来人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了这棵新种下的雪松前。
来人正是柳成蹊。
从墨之桃口中得知,造化宗遇袭,钟庆云以身引雷、尸骨无存的消息后,他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了十余日的路,才回到造化宗。
起初,他是不信的。
钟庆云是谁?
那可是造化宗的天雷尊者,是塑丹大圆满的存在。
除了藏婴鬼君,还有谁能杀得了他。
但墨之桃仅有了两个字,就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鬼族!
他刚从阵内世界返回,对于鬼族的实力,他比阙州上的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有这个实力!
“师傅,您看看弟子多么不孝,不仅没能赶回来送您最后一程,到如今甚至都不能为您流下一滴眼泪。”
柳成蹊口中戚戚然的说着,人伤心可以流眼泪,但他是鬼,他连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钟庆云的一生,前半段风光无限,后半段凄苦悲凉。
作为曾经的造化天骄,他天生卓越,福泽深厚,在修行一道更是展现非凡,即便是现在的烨风真君和寒玉真君,也只能屈居他之下。
但一次意外,导致他根基受损,气血空虚,在塑丹后期蹉跎数百年,眼睁睁的看着烨风真君和寒玉真君后来者居上,成为藏婴真君。
若说没有不甘,没有憋屈,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没有选择与世浮沉,做一个逍遥自在仙,而是将全部精力与心血倾注在天雷峰和几位弟子的身上。
自此,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造化天骄钟庆云,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众人口中极其护短的老好人。
从一门双塑丹,成就炼丹大师的庄客生,到天生灵体、音律控心的希音,再到仿制上古遗存灵宝的本命灵器,钟庆云不遗余力。
乃至伍岩烈惨死,他不顾塑丹尊者身份,满世界追杀阳慕数十年。
护短护到整个阙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钟庆云绝对堪称阙州第一人。
但在天雷峰所有人的眼中,天雷尊者就是天雷峰的定海神针,是他们最坚实可靠的后盾。只要有他在,即便三灵峰、寒玉峰有着藏婴真君坐镇,他们也不会受欺负,被凌辱。
后来,柳成蹊拜入他的门下,新一代的造化天骄出现,才给钟庆云带来一丝慰藉,同时让他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赤血灵果,补全了他亏损的根基,让他突破塑丹大圆满。
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他所剩无几的寿元,突破藏婴境的几率万不存一,但他仍旧选择全力一搏。
即便不为自己,风雷冰天阵撑不了太久,造化宗需要造化天骄。
只要他能迈出那一步,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这也是为何柳成蹊入门后,他大多时间都在闭关的原因。
奈何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
鬼族的突袭,让宗门万年传承危在旦夕,他只能放弃这刚刚升起的最后一丝希望,毅然而然的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这一生,有不甘,有憋闷。
却从未怨天尤人,从未轻言放弃。
直到最后,他仍旧在斗,与天斗,与人斗,与命斗。
“师傅你放心吧,弟子也不全然是一无是处,以后的天雷峰,就由我来继续替你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