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将雕着奔马踏莲花的银壶交给琥珀道:“你去将这壶绞了,找个钱铺兑些钱来。”
琥珀惊得呆,磕磕绊绊道:“这是贵人赏的,总不好……”
阿素笑道:“不是说贵人多忘事,哪记得这一出,难不成以后还要找我讨要么?”
琥珀抱着壶,含着泪望着她,郑重磕了个头道:“奴婢日后自当报娘子大恩。”
了此事阿素方觉得松了口气,过了午她便到元娘处与三娘一起帮着抄几卷《法华经》来凑那一百本经书,平日里便罢了,今日她只觉得三娘望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又想起今日她也躲在屏风之后不知是做什么,回望她的目光中不由带上犹疑。
三娘子果然又是晕生双颊,低声道:“今日靖北王世子来说是想见你,你可愿意和他一见?”
阿素一惊,这可是了不得大新闻,难道兄长竟和三娘有私,只是她从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似是知她所想,三娘忙摇头,叹息道:“我见他这几日消瘦了不少,便想帮帮他,阿妹万不要误会。”
阿素叹了口气,看来三娘一颗心都扑在阿兄身上,也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只可惜帝甥尚主乃是常例,阿兄注定是要娶一位公主,原本定下的是十三公主,但元家出了事,这婚事也不做数了,也才有了自己与那人的婚事。
阿素在内间一边抄经一边沉思,却听外间元娘喜道:“三郎回来了。”之后便透过琉璃屏隐约见李静玺踱步走进来。
元娘迎到他身前道:“今日靖北王世子来访,已按照夫君说的没让五娘与他见面。”说完又嗔道:“夫君为了她,居然愿意得罪姑母。”
李静玺叹了口气道:“妇道人家,整日只知拈酸吃醋。”
元娘犹自不服气,只是手下不停,替他解下蹀躞带,又拿来便服。李静玺任她伺候自己更衣,低声道:“这些时日太子和六弟斗法,偏赶上永宁抢了六弟的马之后落水,死得不明不白,恐怕太子脱不了干系,当日五娘也在车上,难保不知道些什么,握着她,就是握住一张牌,需要用的时候,自然打得出去。”
元娘听了这话才转嗔为喜道:“还是三郎思虑周全。”
阿素听得目瞪口呆,她就知道,这王府里的水也是深得很。
阿素正出神,三娘却仍旧等着她回话,目光殷切,阿素只得推脱道:“即便我想见世子,也是见不到的。”
三娘犹豫了片刻道:“若你愿意,我自有办法。”
阿素好奇道:“什么办法。”
三娘道:“阿妹忘了么,每月望日阿姊都要去慈圣寺祈子,上个月时从那位神通广大的王仙人处得了个偏方,说这月再去时身边带一对童男童女,男要十二岁,女也要十二岁,这事便成了。那男童找的是燕王世子,而女童找的是崔侍郎家的三娘子,如今阿妹不正好十二,我去提醒阿姊一句,哪还用的着崔娘子。到时候阿妹自可在寺中与世子一见。”
阿素未料到还有这样的事,继续推脱道:“既然都找好了人了,又怎么好再换。”
三娘子犹自不放弃道:“阿妹若想得通,再遣人来知会我一声,我好做安排。”
阿素并未答应,她终于抄完了经,懒洋洋地回屋去,却见琥珀苦着脸,可怜兮兮道:“钱铺掌柜说这银壶精美绝伦,普通客商贩卖的绝没有如此高超工艺,应是波斯皇帝派使送给陛下的礼物,想来从宫里流出来,断不敢收。”
阿素叹了口气道:“不是说让你把壶绞了,再去换钱?”
琥珀目瞪口呆道:“哪里使得,婢子哪能糟蹋这好东西。”话音未落,又带上哭音。
阿素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没事,我还有办法,你去和三娘子说一声,她说的那件事我应了,让她准备吧。”
阿素托着腮想,只是她虽有法子寻些钱来救琥珀,但却要去一趟慈圣寺方成,只是此前听说耶娘在慈圣寺为她起了佛塔,又请僧人做法事,倒好奇谁会来祭拜她。
第11章再遇李容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潭水……
慈圣寺远在长安近郊,望日之晓,兴化坊赵王府外已备好了一辆金顶红幔帐的青牛车,供王妃进山礼佛。阿素揉着困倦的睡眼,看着元娘由两位嬷嬷扶着,踩着仆役的脊背登上了牛车,接着冯嬷嬷上前将她也抱起来,同样送进了宽敞的车厢里。
今日便是元娘每月到慈圣寺祈子的日子,成婚五年无所出,这已成了她的一块心病。阿素不禁想起前世那些挑她的错处的谏疏,其中正有一条是皇后无子当出。世人总将子嗣艰难之事怪罪在女子身上,岂非有失偏颇。想到此处阿素不禁有些同情起元娘来,所以上了车便乖乖地坐在一角,安安静静地充当今日法事的童女。
这牛车行的极慢,走了一个时辰才进了山门,她们到时已有两位侍从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等在禅寺知客处,阿素被抱下车,正见十二岁的燕王世子李琳琅走了出来。他是今上长孙,六岁时已开了蒙入小学读书,礼教极严,此时见到元娘便谨身行礼。
阿素本躲在元娘身后,今日冯嬷嬷给她戴了一顶幂篱,此刻被风掀起一角来,正望见李琳琅唇红齿白的脸,阿素知他便是今日法事中的那位童男了。
李琳琅自也望见了她,乌亮的眼睛顿时睁大:“这是哪位妹妹,生得这般好看。”说完想来牵她的手,阿素微微一怔便躲开了,李琳琅望着她微笑道:“阿妹是害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