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阿耶便是因卷入会稽王谋反一案下狱,最终罹死狱中,阿素原以为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却没想到今日竟见阿兄与裴世子在一处。想来阿兄是与阿娘一同进宫探望太后,而裴说是为德妃贺寿,为何两人竟会在一处,难道自家真的存着谋反之心?若元氏真有反意,那么这事阿娘究竟知不知道?
望着并肩而立的裴说和阿兄,阿素一片心如乱麻,只想速速将二人分开,裴说见她焦急的样子,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迷了路,不由道:“莫急,我这便带你回去。”
说完又望着元剑雪道:“今日不便,改日再聚。”
元剑雪微微颔首,却终究未开口,深深望了眼阿素,径自而去。
阿素思绪沉沉,连身上的痛也忘了,直到裴说领着她重回了宴厅,朱雀一脸焦急地迎上来,见她额角磕破了一处,肩上隐隐有血痕,手腕肿着,衣衫撕裂的几处,身上全是土渍,惨兮兮的样子,饶是找不见人原有一腔怒火也烟消云散。
好在宴席已散,朱雀回禀了德妃即刻带阿素回府。刚进了房便命霜月和雾月搬来浴桶灌入烧好的热水,按着阿素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下来。阿素本有些羞赧,又怕朱雀凶她乱跑,只能乖乖钻进浴桶里。
她抱着肩坐在浮着花瓣的热水里,在腾腾雾气中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都痛,肩上的那一道鞭痕更是火辣辣蜇人。琥珀和霜月与雾月一同伺候她洗澡,只看见她一眼便哭了出来。
清洗干净,朱雀用一条长毯将她裹了起来抱在床榻上,悉心为她上药,幸好她未被拖出太远,身前只有些青紫未出血。额角上也只磕破了皮,想必不会留下痕迹来。只有肩上的那一道鞭痕极深,朱雀将淡色的药膏涂抹上去,阿素只觉一抽一抽地疼。
朱雀冷道:“娘子此刻竟知道疼了,若不是遇到裴世子,还不知要出什么事来。”
阿素自知理亏,乖乖坐好,一动不动。
朱雀又握起她手腕,叹道:“待郎主回来,见到这番样子,不知要如何心疼。”
阿素心头一跳,暗道,李容渊心疼什么。
敷好了药,朱雀扶着她在床榻上躺好,取下金钩放下幔帐,往榻角的熏炉前又投了一丸香,安神催眠的香气漫了上来,阿素只觉得困倦的很。朱雀端起那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低声道:“娘子早些休息罢,明日郎主便回来了。”
然而阿素实在太困,并未听见朱雀的后半句话,直直沉入梦乡。
睡梦中阿素只觉有人捏着她的手腕,她想挣开,却一点也挣不脱。之后又被翻了个身,背上微微有些凉意,又有些温热。这个梦真奇怪,她一边睡一边想。
层层帐幔后,李容渊望着趴在榻上睡得正熟之人雪白的肩背上一道绽开的暗红,淡淡道:“我倒后悔,今日让你带她入宫去。”
朱雀望着面前提前半日回来的人,跪道:“都是婢子疏忽,未能按郎主所言远远跟着她,甘愿领罚。”
李容渊眸色深沉道:“这样的事不许有第二次。”
朱雀心中一凛,即刻伏身应诺。
又想起另一事,她望着李容渊低声道:“今日寿宴上,裴说曾离席半个时辰,去见了元剑雪。”
李容渊一面塌上人挑起颈中红绳细看那伤痕,一面淡淡道:“知道了。”
缩在外室一角的琥珀望着内室帐幔中隐隐的人影,心惊肉跳。
第19章东苑阿素极紧张,双手死死撑在身侧……
朦胧间阿素感觉自己被轻柔地翻了过来,肩上有一点疼,她蹙起眉,即刻有温暖的温度覆在额上,似乎想替她纾解。可是依旧很疼,周围一片黑暗,她不安地蜷缩起来,却被强硬地拉开,幸好最后空落的怀抱一下被填满,她惬意抱住怀中的热源,紧紧贴了上去。
第二日伺候她盥洗的时候阿素直觉琥珀的表情有些怪异,然而她当真出言相询琥珀却欲言又止,阿素自己端起面前那面金平脱羽人镜仔细映照,才发现昨日的瘀伤已转为一处处青紫,从上襦微微分开的对襟处就隐约可见三片,更不提身上其他地方。
大约琥珀是被她一身的伤吓住了,这么一想阿素便没有再深究。其实她的伤并非如此严重,只因皮肤极白,又极娇嫩,微微按压便是一片青紫,所以看起来狰狞了些。
想到此处阿素即刻唤琥珀取一件深交领上襦来换下这对襟襦遮一遮青紫。她虽不知李容渊究竟何时会回来,但算时间应在这几日之间,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偷偷溜入宫中乱闯,又与阿兄见了面,只怕会起疑心。
前几日朱雀命人送来两面紫檀嵌宝柜,里面皆是为她量身裁制的新衣,是以琥珀极快便帮她重换了一身鹅黄交领齐腰裙,淡碧的宫绦系在腰间。这娇艳的撞色也只有她压得住,琥珀一边替她挽发一边附在她耳边笑道:“待娘子长大些,必是位无双的美人。”
琥珀话音刚落,雕花四折门便被霜月与雾月推开,朱雀聘婷而入,望见阿素笑道:娘子今日起得倒早。”
阿素想起一事,即刻上前攥住她的手道:“阿姊,有件事想求你。”
朱雀抬眸望她,阿素低声道:“昨日的事,能不能不告诉他。”
朱雀自知她说的是谁,眸色一转道:“可是郎主昨晚已回来了,只怕瞒不住。”
阿素一惊,指尖下意识缠上腰间的宫绦,朱雀将她仔细打量一番,试探道:“娘子昨夜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