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期待地望了李容渊一眼,便见李容渊下了马,走到她身前,将她也从马上抱了下来,将马的缰绳交给身后的侍从,命他们远远跟着,独自带着阿素融入街市欢乐的人流之中,感受上元喜庆的氛围。
穿梭在人流之中,身边的一切对于阿素来讲都是崭新的,无论是妇人卖的胭脂水粉还是巧手匠人吹起的糖堆面人,都属于她不曾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不一会便抱了满怀,直到手中已拿不下了,方想起这些东西皆是要钱的。
她赧然地回头望了眼李容渊,正见他正眼睛也不眨地将金稞子流水般地发了去。这次他终于记得带钱袋,阿素却颇觉得肉痛,李容渊笑着捏了她的脸颊一把,一旁卖银簪子的老妇人不由夸赞道:“小娘子会持家,娶回家有福气,郎君要不要买一支簪子与娘子。”
阿素面热,刚想辩一句,却听李容渊笑道:“新妇面薄,不经夸。”
说完真的挑了一支银簪,付了金,递在阿素手中。他出手极大方,那老妇人望着他们双手合掌唱赞道:“愿郎君与娘子和和美美。”
阿素知道他是故意逗弄自己,涨红了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见他好整以暇的样子,阿素最后将那银簪往他手中一推,转身便跑向另一处。
她有意让李容渊寻不见,所以走的极快,身边有风嗖嗖地掠过,果然一会便再不见李容渊的身影。甩掉了他阿素有些小得意,一路望着街边的格式的彩灯心情轻松。
此处接近义宁坊,来往的人群中混迹各种胡商,他们也同汉人一般喜爱这上元灯会,原因并不在于节日的气氛,而在于每到这时生意便格外的好。望着身边胡商们从丝路的另一端带来的波斯萨珊的琳琅奇珍,还有他们贩卖的昆仑奴与新罗婢,阿素皆新奇万分。然而待她玩得够了再转身,却依然不见李容渊的身影,不由心中一沉。
阿素茫茫然在人群中寻了许久,依旧不见他的身影,原本已习惯李容渊时时跟在身后,现下阿素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须知她身无分文,连回去的路也不认识。热闹喧嚣的街市上的每个人都于她是陌生的,甚至于这个世界于她都是全然陌生的。
阿耶阿娘与阿娘皆认不出她,阿素此时才发觉,于她而言,李容渊便是维系她与过去的唯一联系,然而现在她却找不到他了。
阿素咬着嘴唇,努力平复下心情,回忆起方才走过的那些街道,一点点摸索着往回走,有人与她说话,阿素受到惊吓闪到一边,身边高鼻深目的胡商此时看起来也颇有些面目狰狞,看到那些被拴住手等人待价而沽的新罗婢们,阿素只觉心慌得很,这些人不也是被拐到这里才会为奴为婢,那么,会不会有人也想要将她拐了去?
想到此处阿素望着与她说话那人顿时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撒腿狂奔起来,原本戴在身上的帷帽滚落在地上,阿素却顾不了那么多,跑得气喘吁吁,一颗心慌得要跳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体力不支地停了下来,然而依旧寻不见李容渊的身影,忍不住眼眶一红,要落下泪来。
然而此时却有人伸手撩起她垂下的碎发,轻轻抬起她的脸,用拇指抹掉她那颗要掉不掉的泪珠,低声道:“怎么哭了。”
阿素抬头,正见李容渊在自己身前,她红着眼眶瞪着他,却听他叹道:“跑得那般快,差点寻不见。”
原来他一直就在她身后,原来他并不曾离开。那现在,是故意要看她狼狈的样子么?阿素气恼地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揽住腰,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好了,不气了。”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身边过往的人流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阿素用力推,触手却是一片坚实的胸膛,怎么也挣不脱,李容渊将她按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着意安抚,被一阵暖意环绕,阿素忽然松懈下来,一颗心也落回了原处。
好在,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茫茫浮世之中总还有一人念着自己。
一片阴翳遮住了月亮,阿素终于放松身体靠在李容渊怀里,却觉察到夜空中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一会便狂风大作,
上元灯节遇雨,这还是头一遭。那些悬在街边的彩灯皆以油纸糊成,此时皆不经风雨,顿时被打的七零八落,原本热闹的街市也黯淡下来。阿素向来怕黑,李容渊却似知道这事一般,将她紧紧揽着怀中道:“别怕。”
他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阿素忽然间便没有那么害怕了。然而此处本是南城居民区,本没有留人的驿站,那些牵马的侍从也不知被他们远远甩到了何处,雨却越下越大,李容渊将她抱在怀中,疾行在雨中。
不多会阿素觉得面前有有片光亮,才发觉李容渊抱着她竟走到了慈圣寺山门外。知客得小沙弥见此情景知道他们是要避雨,即刻引他们入内。
禅房的炭火烧得很旺,阿素身上的衣服已然湿透,然而面对同样淋湿正解下衣带的李容渊,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第53章千日长大了
这里是慈圣寺后山供游方僧人休憩的客居,原本不接待女客,然那小沙弥将此事报与寺中西序知事,那知寺僧认得李容渊,亲自相迎,即刻为他们准备客房,想来李容渊也是认准了这一点,故而才到此避雨。
阿素在心中腹诽,李容渊定是曾在寺中舍了不少香火钱,已经在这些和尚面前挂上了号,所以受此殊待,然而她心中又奇怪,为何李容渊要在寺中舍钱,难道是要什么人做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