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书房的外间与内间有一道屏风挡着,听见有脚步声入内之时,阿素迅速走入内间躲入屏风之后。片刻后阿素简直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朱雀并不是一人入内,而是在前面为另一人引路。
看清那人形貌时阿素着实吃了一惊,只因这夜半来访的不速之客她熟悉得很,正是前世与她最不对付的姜远之。望见李容渊与他主宾相对而跪坐,阿素抚着胸口轻叹,在弘文馆中之时这两人常在人前针锋相对,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却没料到背后早已勾搭在了一起,险些连她也骗了去。
姜远之来得仓促,阿素十分好奇他有什么事,躲在内间的屏风后仔细倾听。
然而她不知道这翡翠屏晶莹剔透,姜远之微微留心便注意到屏后的人影,他眸色一转,微笑道:“殿下藏了什么人在房中?”说完竟起身,向着屏后而来。
阿素一惊,退了一步,然而李容渊比她更快,捏住姜远之的手臂,眸色深深道:“今日因何而来?”
见他神色颇为严厉,姜远之挣开他的桎梏,又望见尚且凌乱的书案,笑道:“原来是扰了殿下的好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阿素正在屏后,闻言面颊微热,她知道姜远之谨慎而心思敏锐,想必已猜出她的身份,确定她并无危害,才能继续对李容渊说接下来的话。
李容渊用眼神示意姜远之回席入座,他又望了一眼那翡翠屏,轻笑道:“小气。”
待重回宾席入座,姜远之方望着李容渊,神情郑重道:“方才我在赵王府中得了消息,今夜宫中闹了刺客,皇后命太子前去护驾。”
他声音虽不大,阿素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下一紧。前世便是如此,高皇后以此计诱太子带甲兵入宫,后又以谋反之罪将其拿下。景云帝震怒,废太子。然高后虽计谋得逞,景云帝怒火平息,终知太子无辜,也并未如高后所愿立她的儿子雍王为太子。
只是这事原本发生在明年,阿素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世高后竟提早动手,想来是因李容渊封王,太子势力日益扩张,她已然等不及了。
只是……这一次李容渊会怎么做?阿素不由望向主座那个英挺的身影,只听李容渊淡淡道:“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果然他话音未落,朱雀便再次入内,走到李容渊身前道:“东宫传令,太子亲守朱雀门,命殿下带人入宫缉拿刺客。”
阿素目瞪口呆,好一招借刀杀人,大约太子也对高后传的圣旨心存疑虑,但却又不能视之不理,否则会被指摘了错处,依旧是棋输一着。然而不知他是因这一世李容渊提早封王对他有了猜度,还是要丢卒保帅,竟时自己带着人去巡城,而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与李容渊。
阿素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李容渊却似早有预料一般,望着姜远之叹道:“你还是来迟了一步。”
见他沉着的样子,姜远之微笑道:“殿下临危不乱,倒是我多虑了。”说完,意味深长道:“那殿下究竟如何打算,是去,还是不去?”
若去,只怕便直直落入高后的圈套之中,太子既然壮士断腕,自然也不会保李容渊。如若不去,便是抗旨,被有心在景云帝面前参上一笔,只怕前程尽毁。这是两难的境地,阿素紧张地望着李容渊,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李容渊蓦然起身,长身玉立,与姜远之对视一眼,片刻才后道:“自然是要去。”
他竟决定以身涉险,只怕这次是是有去无回,阿素闻言不由情急道:“殿下不应去。”
她的声音从屏后传出,霎时李容渊与姜远之都望了过来,阿素无法,只得从那翡翠屏后硬着头皮走出来,向着李容渊福了一福道:“殿下难道不觉得,皇后传的这道旨意十分可疑?”
“宫中自有千牛备身及值夜的金吾卫,为何需要从宫外调人去护驾。”
阿素侃侃而言,方才她一走出来,姜远之的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此时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翘起唇角道:“果然是你。”
阿素未理他,姜远之讨了个没趣,倒也未生气,只是摸了摸鼻梁,饶有兴味地望着她。阿素又向李容渊走了一步,沉声道:“请殿下三思。”
李容渊似乎十分惊讶,眸色深深望着她,那目光之中包含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感,阿素想去探寻,然而李容渊蓦然转开目光,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低声道:“怎么不去休息?”
阿素心中着实着急,哪里能睡得着,她方抬头,却忽然听姜远之道:“那依你之见,现下该如何?”
阿素低头仔细思索了一番,再次抬眸望着李容渊道:“如果殿下真要去,那也不应独去,应与诸王一同带人入宫护驾。”
法不责众,只消拉上诸王一起,将这水搅浑,即便高后真有心要诬陷李容渊谋反,也要先掂量掂量景云帝会不会信。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听姜远之笑道:“这办法看似可行,但行起来却难,不说别人,单是赵王,便绝不会让自己搅入这件事中。”
他语气咄咄逼人,倒像是在逼问一般,李容渊微微蹙眉,揽过阿素向内间走去,阿素却挣开他道:“那……请殿下与安泰长公主同去。”
“长公主是陛下至亲,宫中若真有刺客,不禁危及陛下,皇后及诸位未出降的公主,更恐惊了太后的凤驾。长公主作为太后爱女,请命入宫护卫母亲,孝心拳拳,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