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之微微一笑,开口道:“是来向伯父借些钱。”
元氏富有一州,元子期知道他定有大项开支,且与夺嫡有关,虽如此,并未犹豫,即刻道:“待一会我命府中司马领你去支取。”
姜远之讶异道:“伯父竟不问我做何用,又需用多少?”
元子期道:“非情不得已,你又如何肯向伯父开口,你既开口,伯父自然不该拒绝。”说完又叹道:“你的耶娘皆已不在,以后就把伯父这里当作是自己家,只因如今元家身份尴尬,免得惹人疑心,伯父不能留你在府中常住,但若遇什么事,定不要忘记世间尚有亲人在。”
姜远之眼眶微热,郑重叩拜道:“远之领命。”
待他抬起头时,元子期叹道:“你应知晓,你耶娘在世之时,曾与我约定,若生一男一女,便约为婚姻,十五年前我得一女,可惜年幼夭折,这婚事虽未做得成,然而我却将你视若亲子。”
姜远之默然,他实是知道此事,甚至奉耶娘之命未娶,三年前听闻元氏之女夭折,又不便相认,便将此事放下了,却没想到元伯父竟从未忘记,只是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似有深意,姜远之不由在心中思考。
元子期并未多言,只唤过郑司马,命他听从姜远之调遣,应允一切支出。姜远之知道他是真将自己视若亲子,一颗心都滚烫起来,也知因身份之故,他不宜久留,为元家惹上麻烦,故而与元子期深深对望一样,即刻告辞。
姜远之走后,元子期走出正厅,正见安泰与长子都等在外面,元剑雪最不清楚内情,因而最好奇,元子期知道自己有义务解答疑惑,微微一笑道:“若要讲你这位表兄的身世,可是说来话长。“
姜远之做好安排,即刻传讯与李容渊,约他在平康坊中见面。从宫中归来一夜未眠,李容渊踏入郑妙儿家中之时,正见姜远之眉间一片轻松,想来事情皆已办妥。
果然,姜远之望着李容渊道:“我已筹到足够现钱,赶在雍王之前收下越州全部的乌木,运到云梦泽去,就连造船之事殿下也无需忧心。”
李容渊微笑道:“果然未看错你,只是我也有些好奇,远之是如何取信于元家,筹得这笔钱来?”
姜远之叹道:“得伯父如此厚爱,无以为报,直觉受之有愧。”
李容渊不由调侃道:“不过几日,便称伯父,看来的确是厚爱。”
姜远之解决了大事,心中轻松,微笑道:“不仅是伯父,差一点便做了岳父。”
李容渊闻言眸色蓦然转深,片刻后才开口道:“这又是何时之事?”
见他神色有异,姜远之微微讶异,不过还是解释道:“先君曾与元氏约为婚姻,若不是元氏之女早夭,只怕我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
李容渊半晌未言,姜远之只觉他今日怪得很,不由道:“殿下?”
李容渊望了他许久才淡淡道:“不过是过去的事,如今也做不得数了。”
姜远之微微点头,忽然想起另一事,望着他肃然道:“府中那人,殿下也早些交出去吧。”
知道他说的是阿素,李容渊并未答话,却听他继续道:“她既是祆神选中之人,无论殿下将她藏在何处,都会被他们找到。”
见李容渊不为所动,姜远之沉声道:“莫怪我提醒殿下,殿下应比我更清楚,如今是多事之秋,太子与雍王斗法,昨夜差点将殿下卷入其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此时祆教之事事发,只怕殿下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处境,况且……”
见李容渊抬眸望着他,姜远之继续道:“况且这么多年来,殿下为母赎罪,此时若将她交出去,便与祆教从此两清,再不必为此烦忧……”
李容渊打断他,淡淡道:“此事我已有安排。”
姜远之急促道:“殿下切不可任性,对祆教的情形,殿下应比我更清楚,不达目的,他们绝不会罢休,请殿下三思。”
李容渊未理,径自走出房门,姜远之望着他决然的背影,知道他已拿定主意,自己再多言也无用。
李容渊回到丰乐坊的府邸之中,天色已然沉了下去。朱雀望着解下大氅交与侍从的李容渊,只觉他今日神情颇为不同,似做了什么决定。朱雀心中微微惊异,却听李容渊淡淡道:“为她梳洗,今夜领她到我房中来。”
是不可违抗的语气,朱雀闻言睁大了眼睛。
第78章青庐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朱雀得了吩咐匆匆走入东苑西厢,那里是值事的侍女茶歇的地方。热腾腾的炉子上正煎着茶,饮澜见了朱雀即刻福身道:“女史。”
朱雀微微颔首,见她神色有异,饮澜顿时敛容。朱雀沉声吩咐了一番,饮澜虽讶异,但却片刻不停地领命去了。她是府中最得力的侍女,做事自然妥帖。
之后朱雀又唤过霜月与雾月,她们各领一队人也按照吩咐开始准备,如此,府中百位下人皆一刻不停地忙碌起来。
阿素忐忑睡了一夜,用了午膳之后听闻李容渊业已回府,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了。果然,无论什么事,他处理起来都游刃有余。
然而李容渊并未来看她,也未传她去东苑,倒是朱雀来了一趟,拉着她的手细细看了一番,倒将阿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望着朱雀笑道:“女史有何吩咐?”
朱雀以手在她的腰身上仔细丈量了一番,又命琥珀取了她的妆奁出来,挑拣一番,蹙眉道:“这些都不好。”阿素闻言了然,朱雀定是在为自己的笄礼做准备。待到那日,礼成之后她要换下礼服重新梳妆,想必是今日要为她定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