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深情又恳切,提起生母之时黯然令人怜惜,安泰虽行事凌厉却最是心软,板起的面孔神情不过一丝动,便被李容渊敏锐捕捉,即刻沉声道:“若是姑母应允,定六礼俱全,先遣使执雁纳采。”
阿素着实未有准备,未料到李容渊竟提到婚事,还与阿娘议起六礼,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安泰的神色也是一般迟疑,李容渊却在她面前俯首再拜,安泰目光最终落在阿素身上,攥着她的手,轻声道:“告诉阿娘,你是如何打算?”
阿素本能有些退缩,目之所及但见李容渊正一瞬不转望着自己,竟带着不加掩饰的紧张。见她越不开口,气氛便越凝滞,李容渊终似无法忍耐,不顾安泰在场,起身将她揽进怀里,哑声道:“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肩膀被勒得生疼,阿素忽然想起前世,懵懵懂懂便嫁了他,那些甜蜜的期许最终成了狰狞的伤口,这一世,那些槛他们究竟能不能迈过去。
从李容渊的怀抱中挣出,阿素抬眸望他,高高在上英俊的面孔饱含深情,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子中全然是自己,也只有自己,纤长的手指用力箍住自己的腰,骨节分明。
是她……曾经爱过的样子。
最终,阿素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景,安泰也不忍将他们分开,低叹道:“今日,我方明白了些。”又望着李容渊道:“这事须由元郎做主,待问过他的意思,若允婚,再议不迟。”
说罢,又向两人沉声道:“只是礼不可废,在此之前,你们再不可私下见面”
这便等于应了一半,李容渊闻言,即刻在安泰面前拜倒,起身时郑重道:“阿娘。“
这一声唤得极亲昵,安泰既嗔又感慨,阿素却悄悄低下头,只觉面颊微微发烫,再抬眸望向安泰时,只见她向李容渊,叹息道:“后辈子侄中,也数你最会讨人欢心。”
然话音未落,忽有一人匆匆推门而入。阿素猛然一惊,但见脸色苍白的罗长史向安泰告道:“禀长公主,出大事了,南衙的高嵩带人已将王府团团围住。“
第108章生变安泰与李容渊对视一眼,神情皆肃……
安泰与李容渊对视一眼,神情皆肃然,阿素心中一凛,如今乃多事之秋,高嵩显然来者不善。她不安地抬眸,却见安泰望着罗长史,沉着道:“你且细细说来,他们有多少人,何时来的,又打的是什么名号?”
罗长史拭了拭汗道:“那高嵩带着陛下的敕书来,说要请长公主出府接旨。来时约有千人,只见南衙的骁骑如两条火龙分东西而去,恐怕此时已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李容渊蓦然敛容,望着安泰道:“恐怕这不是宣旨,而是要抄家了。”阿素心中惊惶,安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心下却格外敏锐。她的目光移向罗长史身后,却不见另一人,不禁沉声道:“郑司马何在?”
出了这样的大事,郑司马却不在,显然不同寻常。阿素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却听罗长史焦急道:“今日午初时郑司马便出了门,至今未归。”
未及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阿素便见安泰面色沉沉起身。方迈出一步,却被身边的李容渊止住。他长身玉立,沉静道:“姑母勿忧,今日我在,他不敢如何。”
安泰表情却有些凝重,她沉吟片刻,忽转身望着罗长史道:“将府中部曲调往各处值守,不许任何人进来。”
高嵩行事皆冠以降旨之名,这么将他拦了便是枉顾天威,罗长史颇有些犹豫。李容渊望向安泰道:“姑母不可,如此行事反倒落人口实。”
安泰却是不理,反向罗长史沉声道:“还不快去。”罗长史迟疑片刻,终咬牙领命。
他刚一离开,安泰便望向李容渊道:“今日你们来,没有被人发觉罢。”
李容渊闻言,似知她所想,不由蹙眉道:“姑母……”
安泰依旧不理,径直牵起阿素向外走,只眼神示意李容渊跟上。待步入自己的寝居,命人层层守在外面,又将数道门扉紧闭,安泰方沉沉道:“定是出事了。”
阿素心中一沉,却听安泰低声道:“元郎留下部曲大多随鲤奴去了宁州,留守的百人即便与高嵩在府外对峙,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事不宜迟,你们走罢。”
说罢,肤白如藕的手臂从广袖中探出,安泰缓缓旋动博古架上的玉瓶,足下的莲升砖依次陷落,竟出现一条暗道来。
阿素极惊,她从小便知府中有暗道通向外面,却从未寻到过,更没想到会在阿娘房中。安泰望着那尘封已久黑漆漆的入口,怅然道:“王府落成时,我与元郎方成亲不久,他告诉我这处暗道,我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上。”
说罢,安泰握起阿素的手,望着李容渊,轻声道:“带她走罢。“
李容渊蓦然望向安泰,只见她神色郑重。阿素此时也明白过来,立刻扑在她怀中,颤声道:“阿娘一起走。”安泰则轻轻抚着她的背,眼眶微热道:“傻孩子,阿娘怎么能走。”
海棠嵌宝窗的薄纱外隐约可以看见冲天火光,一阵这嘈杂的人声马嘶突兀地传了过来,想必骁骑已冲入府中,很快便会寻到这里。安泰不由急道:“趁现下无人发觉,你们快走。”
李容渊薄唇紧抿,似难以抉择,然与安泰目光交汇的一瞬,他终于拿定主意。阿素犹自抱住亲娘的腰不肯撒手,哽咽道:“不,我不走,我要和阿娘在一起。”安泰闻言,含泪道:“眼下你耶兄皆不在,阿娘只怕护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