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他所言,李容渊只是静静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发丝,并无一丝逾矩之举。
时间过得极缓慢,一片静谧之中,阿素能清晰地听到李容渊沉沉的呼吸。想来他们已有几个月未曾亲热,她知道他定忍得辛苦,却还要顾及她的身子,想到此处,阿素忍着羞怯,轻声道:“听说是……过些时候以后便好些。”
说完这话,阿素面颊一片滚烫,只想将自己埋起来,李容渊蓦然起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仔细审视。被他如此深深打量,阿素只觉不好意思,片刻后听李容渊沉声道:“是谁教你这些的?”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占有激起的不满,阿素只能小声解释道:“是宫里派了教习嬷嬷来,要教我懂、懂些事。”
这事待嫁少女必做的功课,更何况她要嫁入皇室做媳妇,德妃钦点了掖庭局八位女官来教她宫中的规矩,自然也顺带着与她讲了些别的注意事项。前世她是做过皇后的,学规矩自然不在话下,倒比教习的嬷嬷更端庄些,掖庭局将此事回报给德妃,倒令原以为她是深闺娇女的德妃有些惊喜。
阿素一提李容渊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再看她细白肌肤上染上的绯色更觉诱人,几乎难以克制,微微叹了口气,李容渊挑开她颈间系的红绳,一点点吻着她修长的颈项,低声道:“那便与九哥哥讲讲,都懂了些什么事?”
阿素自然说不出口,含着雾气望着他,努力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即便早有了最亲密的关系,然而在他面前,她不经意流露的天真羞怯却如同最纯结的少女,令他既怜惜,又忍不住要狠狠侵犯。
阿素黑溜溜的眸子望了李容渊一瞬,忽然惊醒,方才意乱情迷,差点又被蒙混过去,李容渊只与她讲了奚娘之事,却避重就轻一点也未谈起自己,她这一世重生,究竟与他有何关系?
此前的一点一滴飞快在心中闪过,阿素直觉其中定有内情,还是件极重要的事。深深望着李容渊,阿素沉声道:“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事?”
见泪水又在她眼眶打转,想必这句话已在心中郁积许久,李容渊似陷入回忆之中,神情怅然,眸色深深,缓缓在她身上逡巡。而待他的目光透过微微开阖的衣襟,落在她的颈项上,这不经意的一瞥,令阿素忽然福灵心至。
冥冥中似有直觉,阿素猛然起身,抖着手解开衣襟,挑起颈间的红绳,从小衣下扯出一个万字团花素锦囊来。
这锦囊是耶娘在慈圣寺中为她求的平安符,是前世最后一刻她带着身上的两件东西之一,这一世也一直跟着她。若是李容渊做了什么事,也总要留下些痕迹来,而除了阿兄那把红宝银匕首,也只有这锦囊与前世有些关系。
望着她手中的锦囊,李容渊沉默不语,阿素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抖着指尖拆开锦囊内层麋子皮,耶娘求的平安符很快掉了出来,然而里面似乎还有东西,阿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捏不住那锦囊。
然而她终究克制住情绪,一点点将夹在锦囊中的另一张帛纸抽出。当阿素将那帛纸展开,低低惊呼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张旧帛纸上写满了暗红色的小字,似是沾以鲜血,如今已成暗褐,想必已过去了许多年,而那些弯弯曲曲的字迹,若阿素未认错,应是高昌的文字。
这是前世她所不曾见过的,举起那张帛纸,阿素含泪望着李容渊,一字一句道:“九哥哥,我要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李容渊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悲伤,轻轻握住她举着帛纸的手,将那帛纸重叠好放入锦囊中,又系在她颈间。
垂下卷翘的长睫,李容渊低声道:“是往生经。”
阿素不解望着他,未待她开口,李容渊轻声道:“我曾经……向祆神许过一个愿望。”
第137章前尘(下)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
阿素心中一颤,不由想起上次被萨利亚绑去时,在长安城中地宫中见到的那位祆祝。许是那次阴影太深,她对这传自西域的宗教并无好印象,想必那祆神也不是好相与,不由惶急道:“许了什么愿?”
然而话一出口阿素便醒悟自己太迟钝了些,李容渊自是求祆神保佑自己能重历一世,他虽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其中辛苦艰难又岂能以言表。
望着李容渊英俊如昔的面孔,阿素泪水汹涌而出。
见她止不住流泪,李容渊忍俊不禁,将她抱在怀中,笑道:“让我瞧瞧,难道竟是水做的不成,又或是东海的龙女,哭起来一点不吝惜。”
阿素哽咽道:“不许玩笑,我要你原原本本告诉讲与我听。”
李容渊以拇指爱怜抹去她的泪珠,轻声道:“也没什么曲折,不过回到高昌王庭的无名祆祠,在祆神面前写了往生经,听那里的祆祝说,只要将往生经放在你身上,许下的愿望便会实现,于是我快马加鞭回到长安,赶在……”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伤感,阿素即刻便明白了,自然是赶在自己下葬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李容渊如何对着自己冰冷的尸首,将用自己鲜血写就的往生经放入锦囊之中,再重系回自己颈间。
这一世之初,每每想到前世,她总会被噩梦惊醒,梦到歌舞升平之间,李容渊早已忘了她,将她一人遗在孤独的黑暗之中。然而现在她终于有些懂得他,他未曾有一日将她遗忘,在黑暗中龋龋独行,独自一人承受着孤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