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恪眉目岿然不动,问:“你在想什么?”
李朝歌笑了笑,事前最忌打草惊蛇,李朝歌没说她在想顾明恪衣领下?是不是有易容痕迹,而是道:“我在想顾寺丞冰姿玉骨,风华绝代,若是再多几个兄弟,岂不是造福人间?”
顾明恪焉能不知道她在故意说假话,但他?还是被逗笑了。顾明恪眼睛含了浅浅的笑,连声音中都带了笑意:“多谢公主抬举,愧不敢当。”
“实话而已。”李朝歌半真半假地笑着?,眸光流转,突然问,“那顾寺丞有没有兄弟呢?”
顾明恪没有说话。他?看向?前方,说:“要出门了,你的属下?已经在前面?等你,我们就此告别。莫琳琅,你跟我走。”
李朝歌去?裴老夫人屋里?请安的时候,就让丫鬟给白千鹤和周劭传信,吩咐他?们在裴府大门口等着?。现在时间刚刚好,李朝歌和顾明恪一起?跨过裴府大门,走入朝霞弥漫的东都。鼓声和佛钟声交替回响在洛阳上空,莫琳琅跟在顾明恪身后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看向?李朝歌。
顾明恪扫了莫琳琅一眼,说:“我在前面?等你。”
说完,他?从容不迫地走向?街道前方。莫琳琅看着?李朝歌,神情中似乎有些犹豫。李朝歌回头,对白千鹤和周劭示意道:“你们找个地方,先去?买吃的吧。”
说完,她不等白千鹤接话,就说:“钱我出。”
白千鹤高高兴兴地拉着?周劭走了。街上只剩下?李朝歌和莫琳琅两人,李朝歌说:“现在没人了,你可以放心说了。”
莫琳琅鼓起?勇气,抬头问:“公主既然早就知道鬼在哪里?,为什么还要找我呢?即便没有我,您也可以捉到那只女鬼。”
李朝歌看着?莫琳琅眼睛中的茫然、迟疑、畏缩,顿了片刻,说:“因为我觉得你虽然犯了错,但还有一颗向?往正义的心。我想再试一试。”
正义?莫琳琅眼中的光越发迷茫。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几乎像是祈求般问:“这?世?上,真的有正义吗?”
“有的。”李朝歌长舒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霞光璀璨的天空,闭目慈悲的佛像,街道前方负手而立的顾明恪,轻声说,“天地有浩然正气,人心有是非曲直。只要你相信正义,正义就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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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罗刹鸟一案公开审理。大理寺公堂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李朝歌抱着?剑,站在人群前方,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顾明恪穿着?大理寺六品官服,坐在公案后,面?容如玉,气势如虹,凛然不可侵犯。莫琳琅和莫大郎跪在堂下?,听?到顾明恪问:“莫琳琅意图杀父,人证物证俱在。莫琳琅,你可承认?”
莫琳琅垂头看着?地面?,低声说:“我承认。”
就算重来一次,莫琳琅依然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她只是后悔,没有在自己?入狱前杀了这?个狗东西。
“大人,您看,这?个不孝女想要杀我!”莫大郎高声嚷嚷,指着?莫琳琅不断辱骂,人群中也掀起?轩然大波,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声音。旁边的官差冷着?脸高喝:“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莫大郎骂骂咧咧地住了嘴。顾明恪眼中没有动容也没有厌恶,继续说:“莫琳琅蓄谋杀父,供认不讳,虽未遂,但杀人行为确凿。念在她年幼的份上,罪减两等,徒十年。”
律疏刑罚大致分为杀、杖、流、徒。徒便是去?做苦役,虽然不用杀头,但是十年的劳役也不是轻的,尤其莫琳琅还是个小姑娘。莫大郎不断嚷嚷着?判轻了,白千鹤和周劭听?到气愤,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前,被李朝歌拦住。
李朝歌看着?前方,并没有回头,淡淡道:“听?他?说完。”
顾明恪等下?面?人安静后,再次说道:“莫大郎永徽十七年杀妻,隐瞒不报,并毫无悔改之意,事情平息后依然虐待幼女。其行恶劣,判莫大郎故杀罪,入狱,问斩。”
什么?外面?的围观百姓中顿时响起?惊哗声,莫大郎懵住了。他?反应过来,慌忙膝行两步,不断解释道:“顾大人,请您明鉴,我没杀人,我那只是教训婆娘!”
“妻子亦是人。”顾明恪拿起?惊堂木,拍在桌案上,一双无喜无悲地眼睛扫过堂下?,问,“尔等可还有冤情申诉?”
莫琳琅一直没动静,她被莫大郎辱骂,被围观百姓指点,被判徒刑,她没有反应。直到听?到这?里?,莫琳琅突然落下?眼泪。她双手举到额前,端端正正跪伏在地,哽咽道:“我认罪。谢顾大人。”
——《血朱砂》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李朝歌:吃瓜吃到自己家房子上。
第60章新衙
莫琳琅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止不住别扭。她走在皇城里,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李朝歌看起来倒很从容,她阔步走入一件朝正北开门的官署,说:“就是这里了。”
莫琳琅抬头,见门墙端正严整,斗拱巍峨,院墙后隐约可见重重檐瓦,古朴典雅。莫琳琅重新将视线放在大门上,门上悬着一道牌匾,上面用遒劲有力的大字写着“镇妖司”。
能看出来这里是新开的官署,柱上的漆刚刚刷过,里面许多杂役正在洒水扫地。莫琳琅站在门口,紧紧握着衣角,踌躇不安:“公主,我要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