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恪就算见惯了大场面,此刻见李朝歌抱着一只鸡回来,也还是有些掌不住。顾明恪沉默,问:“你打算让一只鸡在自己屋里过夜?”
重明鸟啾啾叫了一声,李朝歌替它辩驳:“它不是鸡。”
“没有区别。”顾明恪脸色冷漠,“我不觉得鸟和鸡差别很大。”
李朝歌低头瞅了眼手里的重明鸟,好吧,确实没什么?差别。但这是她的结案对象,万一放出去真?丢了就麻烦了。李朝歌说:“它身上毛都掉光了,如果放在屋外,它冻死了怎么办?”
“冻不死。”顾明恪不为所动,冷冷道,“扔出去。”
重明鸟在顾明恪的眼神压迫下,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李朝歌于心不忍:“我知道你喜洁,但它还挺干净的,你暂且忍一晚上。”
洁癖顾明恪完全不能接受,最后李朝歌和顾明恪约法三章,留这只鸡,不对,重明鸟在屋里过夜,但要关在夹殿。
李朝歌坐在床上,看着顾明恪亲手把她的帐子一层层放下来,把屏风拉到最大,然后把门严丝合缝地关死。出去后,他还在警告关在夹殿里的重明鸟:“待在这个屋子里,不许乱动。”
重明鸟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仿佛能听懂顾明恪的话,乖巧极了。李朝歌坐在寝殿,听到外殿门合上。之后,夹殿果然安静的像没有活物一样。
李朝歌暗暗想,顾明恪的威慑确实很高,所有灵物都怕他。包括上次那个小牡丹,一见了顾明恪就哭。
有意思。
第二天,朝廷放衙后,白千鹤带着另两人来公主府看重明鸟。莫琳琅坐在蒲垫上,看着那坨白花花的鸡肉,良久无语。
白千鹤凑过来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很丑吧。”
“嘴上留点德。”李朝歌淡淡道,“它听得懂人话。”
白千鹤悚然一惊,眼珠子都瞪大了。唯有周劭始终惦记着正事:“它真?的有两个眼珠吗?”
李朝歌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点头:“仔细看,有的。”
周劭惊叹,传说里的奇珍异兽竟然真的存在,如果哪天他面前出现一条龙,他也不会吃惊了。
莫琳琅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所以我们折腾了大半年,最后它其实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重明鸟的自然周期,就像猫狗到了一定季节褪毛一样,只不过它褪的有点彻底。”
莫琳琅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又问:“那它为什么?会从笼子里逃脱?”
“因为武元庆的钥匙。”李朝歌说道,“他曾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鸟笼,他的钥匙在那时候就被重明鸟吞到肚子里了。可惜那个傻子一直没发现。”
白千鹤一口将糕点塞到嘴里,拍了拍手,问:“公主,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顾明恪说,它解翮就在这几?日,再?过不久,它就该长毛了。等它长得稍微好看一些,就送上去献给女皇。省得现在递过去,那些人又要叨叨我们弄虚作假。”
其实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女皇假借重明鸟发作,其实是借机铲除异己。要不然李朝歌六七个月没找到重明鸟,女皇怎么会不急也不催呢?
李朝歌打算再?等几?天,等女皇发作的差不多了,她就将?重明鸟献上,结束这场漫长的政治清算。
其他几?人都点头,唯有白千鹤抓住了重点:“驸马说的?”
李朝歌微微一怔,随即面不改色道:“他看的书多,从古书上找到的。”
白千鹤长长哦了一声,不知道信了没有。他眨眨眼,突然凑近了对李朝歌挤眉弄眼:“公主,听说你昨日去廷尉狱提了人,关在诏狱里,还不许任何人探望。如今重明鸟已经找到,那两个人怎么办?”
“关着呗,急什么?。”李朝歌浑不在意,“等重明鸟什么?时候把毛长齐,什么?时候再?放他们出来。”
白千鹤啧声,暗暗和其他人交换视线。李朝歌做事?……是真的又狠又绝。
京城那么多世家被牵连,唯独裴家因为和顾明恪沾亲带故,被提到安全的牢房待着,但也仅是如此。来俊臣那么嚣张,昨天李朝歌当?面带人,来俊臣屁都不敢放,女皇也什么?都没说。
这样看来,顾少卿才是东都里最惹不得的人物啊。
垂拱元年的除夕过得无声无息,全无滋味。各家各户提心吊胆,哪有心思准备过年。等第二年初春,清算的势头终于减缓。二月,盛元公主送回失而复得的重明鸟,重明鸟绯红如火,尾翎竟然比之前?还要华丽。李朝歌没有用笼子,而是自然带着重明鸟上殿。她挥手轻轻一扬,重明鸟展翅高飞,嘴里发出清脆高亢的啼叫声。
重明鸟声如凤凰,外面的鸟雀纷纷应和,一时百鸟朝凤,祥瑞齐现。君臣都被这幅景象惊呆了,重明鸟环绕宫殿转了几?圈后,冲出宫宇,拍翅朝高处飞去。
武元庆一见,连忙嚷嚷:“快抓住它,不能让它跑了。”
李朝歌抬手,对女皇说:“圣上,重明鸟和鸾凤一样,都是灵鸟。灵鸟不可以樊笼屈之,不如让它还归山林,听其自由。此后它翱翔在大周土地上,自然就在庇佑武周王朝。”
武元庆依然不服,但女皇看着振翅高飞的重明鸟,没有再?勉强,而是说道:“罢了,它本就是天生地养,既不爱拘束,那就放它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