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生审视了凤元九片刻,颔首,转身进了首阳殿。
他这个师父对他恐怕当真并不怎么满意,不然应该不会如此步步考校,兴起便设上一个套路诱他去图那一世之安逸。
凤元九轻舒了一口气,一理衣袍,举步进了殿中。
首阳殿内,一如秦长生其人,端庄大气,不见半分奢靡。
凤元九入得殿中,便自觉行至秦长生身前,行礼:“师尊。”
秦长生抬指一点,于云床前放置了一蒲团:“坐。”
凤元九躬身应是,规规矩矩地趺坐于蒲团之上,低垂着眉眼,视线只敢抬至了秦长生那仿若跳跃着无尽火光的暗红长袍上。
秦长生垂眼俯视了自己这个姿容过于精致惑人的首徒片刻,言道:“为师收你为徒,并非碍于他人情面,你无需多想。”
凤元九骤然抬首,状着胆子与秦长生对视,想要辨别其所言是否出自真心,然而只一眼便觉双目仿若落进了无边地火岩浆里,疼痛非常。
抬手捂住双眼,只觉有温热的液体自指间滑落,却不知是血是泪。
第50章 刮目相看
自伊始便淡然从容的人,双手捂在那双惑人的狐狸眼上,泪水自指间涌出,贝齿紧咬着朱唇,在如玉般的肌肤上咬出了一道血痕,却依旧挺直着脊梁,一声未吭。
仿佛一个宁死不屈、气节冲天之士。
秦长生既觉好气又觉好笑,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心疼,倒是让他去了几分漠然,多了已为人师的觉悟。
抬手虚抓,将疼得满头冷汗的硬骨头徒弟抓至怀里,左手揽着腰将其禁锢在腿上,右手掰开那双若无暇美玉般的手,指腹拂过紧闭的眼睑,抓出了其中火气,以掌心遮着凤元九的眼睛,低斥了一句:“为师才刚晋升元婴,尚不能完全收敛威势,你切莫乱看。”
凤元九紧绷着身子,僵坐在秦长生怀里,眨眼,鸦羽般的睫毛扫过宽厚的掌心,简直大气都不敢出。
秦长生垂眼,看着满身戒备的徒弟,莞尔:“可还疼?”
凤元九轻轻摇头,小心翼翼的模样,似是唯恐睫毛蹭着师父的掌心,蹭出甚么不该有的暧昧心思来。
秦长生低笑了一声,敛了一时兴起的恶劣心思,不再捉弄他这个仿佛被惊成了小刺猬似的徒弟,轻轻一推,将凤元九又送至了蒲团上。
凤元九学了乖,再不敢抬眼去看,只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的小脚脚,探看了一眼秦长生的神色——端肃正直,毫无狎昵之色。
凤元九松了口气:“谢师尊……”疼爱?垂怜?爱怜?
秦长生垂眼看着纠结的徒弟,眼底滑过一抹笑意,没再逗弄他,无比正经地说:“你既已入我门墙,便应对师门有所了解,免得遇着同门却不相知,闹出笑话来。”
凤元九轻舒了口气,垂着眼,看着秦长生袍摆上跳跃的火焰,恭谨道:“师父所言甚是,还请师父不吝赐教。”
秦长生视线落在凤元九眉宇之间,曼声道:“今日且由为师说与你听,日后再有弟子入门,便由你说给师弟们听了。”
凤元九低眉顺眼:“是。”
秦长生指尖轻点膝头,神色正经,声音低沉:“为师座下唯有你一徒,你便是首阳山大弟子,没甚么好说的。你需得记住的乃是你的祖师、师祖、师叔祖和师伯师叔们。”
凤元九眉心微动,坦然道:“弟子知祖师乃是掌门真人,师祖是掌门真人座下首徒沈真人,至于师叔祖们弟子也有所耳闻,弟子只是对师伯师叔们不慎清楚。”
秦长生颔首,凤元九既言本就有心拜他为师,做过一些功课也不足为奇:“你师祖门下共有记名弟子三人,嫡传弟子五人。为师乃是你祖师座下嫡传首徒,其实乃是你师祖第二个弟子,只不过是你蒙师伯素来低调,底下弟子没甚么人知道罢了。”说到这,秦长生想是不耐烦一一述说,抬手一点,直接将一缕神念印入凤元九识海,把自祖师百里长空起至凤元九这一辈弟子止,整个师门谱系尽数简单粗暴地塞给了凤元九。
凤元九闭眸消化了片刻,算是对太清第二大的师门体系有了初步的了解,至于第一大体系自然是大长老万长青一系。
关于师门,关于掌门一系与大长老一系相争之事,秦长生并未多言,只是问道:“你心中可有所惑?”
在默记师门谱系时,凤元九意外地看见了她那失踪的亲娘的名字。
直至此时方知,原来她那亲娘竟是掌门真人的嫡传徒孙,师父乃是掌门真人座下三弟子康晚晴。
既然先前线索尽皆指向掌门真人,她那亲娘不定是受掌门真人之命去办了甚么紧要之事。
凤元九略一沉吟,摇头道:“并无。”
凤元九没提他亲娘,秦长生倒是先提了:“凤师姐素来得祖师与康师叔喜爱,知为师要收你为徒,你祖师和你康师叔祖皆有所赐,先前为师赐予你的穿云舟便是祖师所赐,防御玉符乃康师叔所赐,为师不比祖师与康师叔身家丰厚,唯有与你师伯一样,赐你了一枚符宝。”
“于此,你有何感想。”
凤元九低眉顺眼地道:“师父所赐必是好的。”
秦长生莞尔:“不老实。”
一番交谈,凤元九倒是对自家这个师父有了几分了解,这个师父并非看上去那般不苟言笑,那般严肃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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