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能就这样倒下。
每日每日,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各种痛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一个午夜梦回,他总是看到眼前一片鲜血,那一排排血手印刺痛了他的心。每一夜都是伴着鲜血睡去,每一个清晨都是伴着鲜血醒来,从此他便见不得血,甚至是所有红色的东西,他就这样日日被折磨着,一直为青竹吊着半条命,这些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去过竹林无数次,除了在陷阱的洞口底部找到半边木头蝴蝶翅膀以外别无其它。如此也更加确定了洞壁上那些血手印就是范青竹的。
经年下来,洞壁上的痕迹已被他日日抚平了,可当时的触目惊心一直刻在他心里。对于人而言,艰难的并不是面对灾难来临的那一刻,难的是日日浸染着当时的心肺撕扯,在岁月的推动下,由着它将余威都发挥殆尽。
这些年来他一面暗中调查青竹的下落,一面细细盘查那日从假山上带回的那一丝穗头。
一日,在巧遇夏疏浅的时候,发现他的腰间挂着的香囊下面也坠了一束这种五彩的丝线。此线极为罕见,工艺不为他人所知,夏青璃费了好一番功夫与时日才将此事查探清楚。
原来此线名为彩云丝,是夏疏浅母亲娘家的嫁妆,当时织这彩丝的妇人刚研制出来不久便过世了,所以彩云丝存世不多,当年夏疏浅母亲娘家才寻得了两把。
想起那日夏疏浅衣裙上的血迹,还有二人一同去竹林的事,再加上这彩云丝的来历,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夏疏浅,找过她数次她都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搪塞过去,夏青璃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但若打草惊蛇又恐适得其反。
每一次见她,他都恨不得杀了她,可若是她死了,范青竹的线索也就断了。
第45章二哥,二嫂,你们继续
当接到夏清溪传回来的消息时,他知道“念璃”一定是范青竹,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她还念着他,就如他一直念着她一样。
可为什么她不去找他呢,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夏青璃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紧紧拥着她问个明白,可当她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却不知所措了。
离别了太久,他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见她,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也不知道穿什么样的衣裳,用什么样的表情,甚至是呼吸的急慢都没有想好,可内心又是极度渴望着的,这一渴望又加重了他的唇舌干燥喉咙嘶哑。
夏清溪是震惊的,原来二哥的性子并不是从小便如此淡薄,他也曾热情如火,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是人间的烟火气里蹁跹的公子。
她想了一会儿对夏青璃道:“二哥,别担心,明日我便叫二嫂来让你们团聚!”
翌日,念璃房内的小丫鬟来报说是夏小郎不舒服,想让她过去看看。
她想都没想吩咐去请了郎中便动身去了夏青溪房中。刚踏进去,便听到身后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猛的回头却感觉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抱住了。
一时间她忘记了挣扎,这感觉太熟悉了,令她魂牵梦绕无数次,无数次想象着能被这双手拥住。
她杏唇微张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身体似飘在云中,所有的骨骼关节在一瞬间崩塌,她不由得将身子往后靠在了背后那炙热的胸膛上。
夏青璃亦是如此,他低头贪婪地细细啃嘬着她的脖子,浓密的呼吸伴着梦呓般的呢喃:“青竹……青竹……”
伴随着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而来的过往的种种亦像洪水般涌过来,霎时间便将她卷回了现实,她猛地回头推开了他。
他措不及防几个踉跄差点摔倒,眼睛里流露出的忧伤令她不忍再多看一眼。
“青竹……”如困兽的哀鸣,他的喉头翻滚出两个字,双手依然想上前拥住她。
“你认错人了。”
昨夜一夜未眠,再见面时所有的情形他皆已想过,但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感觉一股凉气从心尖冷到了肺叶。
他挑唇挤出一丝苦笑:“好,好……”接着又上前几步:“青竹……我来了。”说着便将她整个身子揽过来,范青竹躲闪不及,只得将双手撑在二人之间。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二人拉扯间只听门外小厮敲门问了句:“二当家的,郎中请来了。”
范青竹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夏青璃忙将头转过去极力掩藏自己的慌张,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夏小郎无甚大碍,只是乍来寨子里不太习惯,睡一觉就好了。”
谁知那郎中还是不死心,上前道:“二当家的,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好歹也放心。”
“不必!”范青竹似是有些恼火,刚才没注意双手竟然被他掰到了身后,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
门口脚步声远去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吻了下来。待范青竹反应过来后挣扎不得,索性狠狠咬了他的唇。嘴里的血腥味儿和一阵刺痛令他清醒了不少,箍着她的手臂也松开了。
再见面的欣喜夹杂着过往的他对她的每一寸肌肤的记忆被现实突兀的血腥味儿冲散了,他想努力地去抓住什么,想去拼凑,想把所有脱离轨道的人和事都拖拽回来,可他又不得不再次败给了眼前不争的现实。
可好在,她还在,他也只求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