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难看就难看呗,女方都不怕,男方还怕什么?
丁二郎想了又想,道:“大嫂,我就在这等着,烦劳您回去一趟和父母说说,看怎么办才好。”
“好。”丁大奶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叮嘱:“这事儿不出也出了,成这样也不是咱们的错。多等会儿没关系,你别冲动,只管按兵不动,等我快去快回啊!”
丁二郎点点头,回头却见檀至锦兄弟几人已经在安排客人入席吃饭喝酒,就又有些急,跑到周氏面前想问几句话:“太太……”
“二公子稍等啊,容我先把客人招待周全。”周氏微笑着招呼寿王府管事、小郭夫人等客人:“这种事真是始料不及,要我说,这一辈子也难得遇上一回。可不管怎么,酒席已经备好,咱们就先吃个饱,喝个够如何?总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不是?要是好事继续呢,你们正该吃的嫁女酒,若不能继续,就当给你们赔罪。”
小郭夫人喜欢周氏这爽利性子,开玩笑道:“瞧你这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你说完了。遇着这种事,人家不是都哭吗?你笑什么?”
周氏便敛了笑容,叹道:“不然我还哭么?运气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不如笑个好看的,让你们看着舒坦些。自己先不当回事,下次见着诸位才好意思,太当回事了,以后就没脸见诸位啦!这话啊,我还是跟我们五丫头学的呢。”
小郭夫人抿着嘴笑:“我就说呢,您这语气太熟悉了。瞧您平时端严肃穆,不像是能说这话的,果然是近悠者悠啊。”
周氏但笑不语,檀悠悠怎么和她说来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果然有道理!
主家不惊慌,彬彬有礼,招待周全,客人们反倒不好意思多加议论,各自入席吃吃喝喝,有些热心肠的还想着帮女方说几句好话。
于是,丁家人尴尬了,他们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是来接亲的吧,人没接走,新娘子扯掉盖头回了后院,接亲太太也回家去了,新郎倌傻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没个应对。女方的客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热火朝天的,反倒显得是男方小气多事没道理。
有人来请他们入席吃喝,他们也不好意思啊,傻站着更觉得丢人。傧相便去找丁二郎商量:“二郎,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这样下去对你未必有好处。”
大丈夫,当断则断,这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丁二郎又去找周氏:“太太!晚辈有话询问,还请太太拨冗相待。”
“各位吃好喝好啊!难得把大家聚在一起,我稍后就来敬酒,不醉不归!”周氏笑眯眯安顿好客人,这才回身看向丁二郎,温言细语:“二郎,你要问什么?”
丁二郎咬咬牙,低声问道:“梅家那事,是真是假?”
周氏微微眯了眼睛,笑容不改:“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
丁二郎轻声道:“是假,自然就该赶紧接了如意拜堂成亲,时辰不早了……”
他聪明地避开了“是真”这种情况,没说难听话,该表达的却都很明白了。
周氏哂然一笑:“罢了,二郎,这桩亲事我看就这样吧。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在我看来,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能够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人这一辈子,谁也说不清楚以后会如何。这次是个小意外,倘若今后又有其他事呢?我怕拖累了你,也拖累丁家。你回去吧,明日我会亲自上门,与你父母协商解除婚约之事。”
丁二郎震惊地张大嘴巴:“我……我……晚辈……不是的,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退亲,我只是想问清楚梅家那个事是不是真的……”
“假的。”梅姨娘走过来,注视着丁二郎淡淡地道:“我叫梅雪青,是梅花坞梅茂丁的独生女儿。只我有资格对这件事说道,其余人都没资格。”
“雪青,算了。”周氏扶住梅姨娘的胳膊,礼貌地笑着让檀至锦:“你送丁二公子出去,不然,也请他们入席吃饱喝足再走?”
檀至锦客客气气地道:“二公子,您请。”
丁二郎浑浑噩噩的,等到清醒过来,人已经站在门外,周围都是陪同他接亲的丁家人。
他们围着他,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花轿孤零零地停在那里,乐手们也都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又悄悄偷看他。
“我爹和娘呢?大嫂呢?他们还没来吗?”丁二郎急出一身汗,整个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安定不下来。
好好的一件喜事,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想不明白。
天渐渐黑下来,檀家这边的客人们已经有回程的了,丁家大奶奶仍然没有回来。
丁二郎红了眼睛,几欲落泪,忽见一人骑马而来,停在他面前下了马,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去天光,声音温厚悦耳:“二郎,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未曾接亲,就在这站着?”
是裴融。
丁二郎犹如见了亲人,一把抓住裴融的袖子,打着哭腔道:“向光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旁边的傧相帮着把经过说了一遍,裴融先是讶异,随即叹息一声,轻拍丁二郎的肩膀,说道:“这些人啊,我是真没想到胆子这么大。上次绑架勒索不成,这次竟然闹到了婚礼上。罢了,这叫有缘无份,事已至此,你一直在这站着也不是事,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