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驰风也早闻这位太师叔祖是白云观中修为最高深的人,太师叔祖是当年少帝移居海上后生的一个幼子,因为年少体弱多病,拜在他的那位武学宗师皇叔祖门下潜心习武。他天姿与旁人不同,将皇叔祖的武学继往开来。他没有亲传弟子,但是白云观中他之下的三代入门弟子都受过他的指点。
萧驰风见礼之后,说:“我只觉父亲强娶尹姑娘,恐怕与燕北尹氏做不成朋友,反而成了仇人。父亲以为联姻就能借兵复鼎,未免太过天真了。只怕他和尹姑娘成亲后,再送尹姑娘回中原探亲,尹姑娘和尹家也是不认的,反而让赵氏得到我萧氏一族的消息。赵氏更会对我萧氏斩草除根。”
那位白袍道人点了点头,说:“萧恒行事确实荒唐。你们都坐下吧。”
地上干净,三人就地而坐,那白袍道人打量着尹羲,微微一笑,说:“尹姑娘,贫道华元子,有礼了。”
尹羲点了点头:“你也有礼。”
华元子道:“族人莽撞,贫道代他们道歉。”
尹羲摆了摆手,说:“道歉就不必了,你们要是送我回燕北,我就当没有见过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华元子微微一笑:“远来是客,闻尹姑娘天纵之姿,与贫道手谈一局,如何?”
尹羲道:“远来是客不是应该先吃饭的吗?天色也不早了,到饭点了。”
萧驰风蹙眉:“尹姑娘,不可对太师叔祖无礼。”
尹羲暗想:你们对我也没有什么礼,却让我守礼,不是双重标准吗?
这话尹羲没有说出口,但是她的肚子不太给面子,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华元子说:“贫道倒想看看尹姑娘的定力。”
尹羲秒懂了,就是不给吃饭先下棋。
玄霄子已去搬来了小案,案上就画着纵横十九道线,案上两盒棋子,尹羲道:“前辈高人,饶我下白子吧。”
中原古代下棋与现代的日本推广的规则不同,是先下白棋的。
华元子淡笑道:“尹姑娘何须谦虚,还是贫道下白子吧。”
尹羲舔着脸笑道:“让一让客人嘛。”
尹羲穿越前围棋不过是业余水平,大约三四段,那是因为她的警察父亲喜欢围棋,约有五六段水平,还参加过当地市里的业余大赛。
到了前世,林琛是一个天才高手,他不喝酒不爱麻将之类的,闲时倒爱摆棋局锻炼思维。他跟人工智能“阿尔法狗”下时都能下很久,他比不过阿尔法狗,因为人类是会犯错误的。
林琛很注重养生和保持活力,七十岁后锻练身体就天天坚持跑步游泳,锻炼思维脑子则用围棋。
他也拉着她下棋防止她成老年痴呆,血虐她无数次,晚年几十年每天下一局残局,尹羲也经历过几千个残局。
尹羲估计华元子的真实年纪和她的几世加起来差不多,她可不敢托大,事先抱了白棋盒子来。
“我下白棋,不然我不下了。”
华元子无奈,只得执黑棋,尹羲开局也如最常见之法,在四四路下“势子”,华元子应了“势子”之位。反复落子,四个“势子”位都占住了,开始准备一场好战。
尹羲念着前世老年时的几个经典棋局,开始下套,落子很快,华元子应对也不慢,但是到了十六七着时,与尹羲遇到过的情况不同了,变化无常。
尹羲不得不凝神落子,她力压棋盘右下角的黑棋,但华元子的棋路时有声东击西的妙法,尹羲心算几步,只怕还没有压下他的黑子,就被他咬出气口来了。
尹羲自恃自己也是一个老太婆,棋力不低,还有许多后世的棋局技巧,沉着对对,拿住对方破绽就难松口。
围棋与中国象棋、国际象棋都不同,没有将帅车马炮大小效用之区别,只有黑白二色棋。黑白二色就像是阴阳矛盾的两方,相互缠绕,难舍难分,在于打破力量的平衡。在围棋的战场上每个棋子无论己方敌方都是平等的,在我围堵你时,冷不防你也在围堵我。
尹羲知道这人极其狡猾,自己不熟悉他的棋路,常常会分神考虑太多,于是把心一横,纠住一条黑棋打压,战火越烧越旺。
毛/主/席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击溃十个师不如歼灭一个师。
尹羲这一路猛打,果然拿回了主动权,他不得不应。
但是华元子也不愧是个老狐狸,一时溃败很快就被他接住,尹羲也只小占便宜。这一以攻为守撕杀之下,在另一个角落她的白棋也像是终于实现了从他设的天罗地网中狼狈溃逃。
尹羲溃逃时故意落子在让他一时看不透的地方,因为他眼前能看到的是吃下原来他的天罗地网中的白子,虽然尹羲逃掉一半,他仍有眼前的战果,他不得不贪这口吃的,这是布局许久的成果。于是,这几子之差下她已经妙手在左上角设了一个劫,利用此劫封住他一大片黑棋,待他发现时,已有一步之差。
华元子穷思不得其解,最终手中黑子落在地上,不禁长叹一口气。
“都说此道二十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后生可畏呀。”
尹羲一听,不由得暗道:我前生二十岁时可不是国手,只不过老来时防治老年痴呆才常玩残局。又有个智商不与常人一样的老公一直血虐我后复盘,我增长了不少见识,因为积累而进步到七段。不过跟华元子下时和跟林琛下时完全不同,在积累的基础上思维活跃得多。难道我这个身子的硬件脑子天赋比上辈子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