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容莺咬牙,眼中似有烈火燃起。“分明是大周的国土,何时成了你们的燕地,无耻宵小,也敢占地称王。”
既然知道她是公主,她的退路必定也被封死了,是聆春将她出卖于敌将,也难怪一直催她上路,生怕她留在泾州。
从方才那一眼后,容莺再没有看向聆春一眼,她只问:“明公究竟是何人?”
“是燕王手下第一的谋士”,那人语气一顿,笑容中带着讥讽:“亦是闻人湙的恩师与义父,公主与闻人湙成亲,按理也该去向明公敬杯茶。”
他话音刚落,那突厥人就不耐烦地上前,口中说了些容莺听不懂的突厥语,一把将她从马上拽下去,像拎鸡仔一样拖着容莺走,斗笠和弩|弓都掉落在地。
为首人用突厥语说了那突厥兵两句,他便蛮横拽过一根绳子去捆容莺,肆无忌惮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手也不安分地朝其他地方乱动,好在被同伴喝止了,这才不满地停下。
容莺的反抗毫无用处,无非是耗费体力激怒他们罢了,只能强忍畏惧,勉强站直身子,问道:“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拿我去要挟大周毫无用处,我的父兄甚至会是我为耻辱,让人立刻射杀我,你们抓我毫无用处,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力,竟能迂回收买我的侍女,一路等我从长安到泾州。”
那人虽表面恭敬,实则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捆结实了就让人将她丢上马,也不注意是否稳当,容莺从马上跌落,疼得喘不上气,手心都出了冷汗。聆春忙凑上前想要为容莺调整姿势,那正在与人交谈的胡人突然将聆春拖向一旁,按在地上便去扯她的腰带,她立刻大声嘶喊哭嚎起来,整个山谷都在回响这歇斯底里的喊叫,让人背脊不禁生凉。
容莺骂向漠视这一切的几人,跌跌撞撞跑向聆春,奋力用身体砸向那正要侵|犯聆春的突厥人,又被一把掀开,随后那人骂骂咧咧起身,想要教训容莺的时候,看戏的深衣男子终于发话了。
“真是个蠢人,一个不忠的奴婢,竟值得你如此相护?”
聆春喊得嗓子都哑了,伏在容莺身后颤抖,口齿不清地认错,容莺没有理会,看向那名男子,说道:“即便她不忠不义,我也不会如你们一般,眼看着一个弱女子被人践踏,难道你们没有姐妹子女,还是因为你们是男人,便能安心对她的哭声视若无睹,既然你们要带走我,何必还要让人欺辱她。同是大周子民,却任由胡虏践踏国土残害百姓,这一切迟早有一日会报应到你们身上。”
那人冷笑一声,无所谓道:“那就报应好了,人各有志,想要爬的高总要付出点什么,也就是如公主一般心慈手软的人死得最快,这世道总是混账的人能活得更好,不然闻人湙是怎么走到今日的,公主怎么不问问他,好歹也能学得聪明些。”
聆春还在一旁对着容莺磕头,脸上血泪混在一起,绝望地说:“奴婢真的错了,求公主原谅,奴婢只是为了家人……父母手足都在他们手上,迫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事,他们说好了不会对公主做什么,只是用公主去威胁闻人湙……奴婢失悔。”
第62章悔恨“终身悔恨,终身不得解脱”……
洗华殿的日子并不算太好过,跟着容莺显然十分没前途,那个时候的聆春正值芳华,稍作打扮去更得荣宠的殿内侍奉,兴许还能得到天子的宠幸。然而她还是在洗华殿留下了,兴许是看不得一个才到她腰,瘦得像个小树苗似的女娃娃被人欺负。
聆春很聪明,与宫中许多人交情都好,她深知不得宠又不聪明的公主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生活上处处怠慢克扣也就罢了,动辄还要打骂侮辱,仗着小公主年纪小嘴巴又笨,将她磋磨死了也无人在意。
更有那大胆而下作的阉人,会对幼小无知又不懂反抗的容莺生出腌臜的心思来,时刻等着将无人照看的她剥皮下肚。如果她不帮衬,容莺小小年纪不知要被多少人糟践。
聆春是容莺的侍女,更是她这宫中唯一的依靠,看着她一点点拔高,长成玲珑标志的美人,即便后来要去珑山寺,她也义无反顾地跟着,不曾有半句怨言。
而容莺回报给她的,也是自己能给予的所有。无论拿到什么好东西,她总会急不可耐分享给聆春,连宫中好不容易分来的布料,她都会惦记着先给聆春做件春衣。
此刻在荒山野岭,容莺看着自己视如亲姐的人在面前磕头哭泣,心中如同被一根根丝线紧缚,细线收紧,勒进血肉,疼得她说不出话,手却先一步去扶住了聆春。
“够了。”
真的就没有怀疑过吗?
容莺曾在心中反复问过自己,可她还是选择不去怀疑聆春,她一直以为二人之间早已不是主仆之情,并非能轻易背叛割舍,毕竟一路上聆春对她的关切爱护是真,因她身体不适担忧到流泪也是真。世上人都可以怀疑,唯独聆春不同,如果连聆春都背叛,她还剩下什么?
容莺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聆春太久,她小时候做噩梦,醒来了总是下意识去喊聆春姐姐,然后再哭着撞进她怀里。
闻人湙的鱼符怎么可能被轻易偷来,聆春又为何坚持与她朝北走,连她都忍不住动摇的时候,为何一个家乡在岭南的人,竟一丝怨言也没有的跟着她。
她当然有怀疑过,但聆春在她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下意识为聆春找了各样的理由,不用她解释,便自己说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