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于此时激越。
众人循声抬首的功夫,一支远来劲矢已至,正中沙铠胸口。
“嚓”的轻响。
箭只入一寸,便耗尽动能,被砂砾凝固。
沙铠恢复液相。
洪范摊手接住箭,长放目光——远处隘口,隔着数十具横斜尸体,贺良骏正缓缓放下弓。
于是他散去沙盔,大声笑道。
“原来是老相识。”
“七步杀星大名,倒是与这支冷箭相得益彰!”
贺良骏闻言不屑——光明正大向来不是沙匪的美德。
“黄口小儿,不过贯通修为,也敢来鬼门关闯荡?”
他居高临下,讥讽道。
“怎么,二当家不想见我?”
洪范挑眉反问。
“当日在台山,我斩下你三弟头颅时,还听他念叨,说等他二哥知道噩耗,一定会不顾一切为他报仇……”
话音传上山岗,很多沙匪变了脸色——他们大多是方天纵麾下的人马。
贺良骏心中咯噔一下,笃定洪范在放狗屁。
他“七步杀星”能当海上飞老二,全凭手上功夫硬;要论交情,老三死前只会想着老大。
但事涉义气,这话他澄清不得。
然而贺良骏装聋作哑,对方嘴上却不停。
“可惜啊可惜,方天纵却是错付了义气。”
洪范笑意渐止,声色渐厉。
“台山雪谷中,阁下畏战,落荒而逃;红垛山岗上,阁下避战,只放暗箭。”
“断钢若是泉下有灵,想必是死不瞑目了!”
他这一喝蕴含真气,再经过一线天这个天然喇叭放大,使敌我双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死不瞑目”四个字回荡不停,直入幽冥。
山上一片死寂,山下却是哄笑连天。
哪怕不苟言笑的洪坚也微微莞尔。
他听洪范汇报过“血战方天纵”的内情,知道次子正在瞎编。
不过绝大部分人却是信以为真了。
哄笑声散入天野。
贺良骏与余开诚有心解释,但嘴巴张合几次,最终还是无言。
哪怕沙匪,也知道行胜于言的道理。
当洪字大旗出现在山下时,当家们的策略已经确定——用手下的肉身填线,等待机会逃跑。
贺良骏感受到了士气的下降,于是怒声喝令。
“放箭,放箭!”
一轮箭矢离弦,在沙甲上扎了个不痛不痒。
洪范不再饶舌,铸回沙盔,迈入狭窄山道。
“第三队,集合!”
余开诚沉声喝令。
十位武装到牙齿的驼牛力士沉默地列成一排,看向两位当家的目光已有变化。
他们都是方天纵亲手挑选、训练的亲兵,也知道上两阵活下来的八人,此刻正躺在洞内忍受药物副作用的折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贺良骏已经不再顾忌人心。
“都给我上黑夜叉,守下这一阵,每人赏银百两!”
他低吼道,视线如鞭子般抽过所有人。
七步杀星有多狠辣,手底下人最是知道。
十枚黑色药丸被依次服下。
很快,药性如野火般烧上来。
些许质疑、不满,譬如冰山上的浮水,迅速凝结。
贺良骏一声令下,十位重甲力士便提起大盾、带着数十喽啰,下了隘口。
尸体拦在半途,多不瞑目。
鲜血涂满两壁,腥臭未消。
若不是走势向上,此路竟像是通往黄泉地狱。
朱衣骑们随着洪范杀入一线天。
然后他们才真正理解了洪胜口中的“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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