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
庙上老爷出走,村子里也再没了天黑不出村,入夜不掌灯的规矩。
黑暗中摸索了几十年的青年人突然看到四下里灯火通明,一时间竟有些慌了神儿,脚步踉跄着一个不慎,被凸起的石块扳倒。
就听得扑通一声闷响,青年人直愣愣的趴在地上,嘴唇都被磕出了血。
怀里紧紧抱着的破鞋也跌了出去。
恍惚着就看到那破布鞋一瞬间就像是崭新出炉一样,红彤彤的,上面绣着的金线明晃晃的。
一股子醋酸味紧接着就散发了出来,有什么东西穿好了鞋子,鞋口处露出白嫩嫩的脚踝,往上依稀能见到红彤彤的裙子。
那料子可太好了,他家在白城村也是大户,村里人都是粗布麻衣,鞋子绝大多数都是草枝树皮编成的,只几家出门能穿上千层底,那东西在村子里都算是定金贵的东西了,能有这么一双鞋,娶媳妇都轻松一些。
可这料子比千层底的布料好了不知道多少,怕就是城里老爷也用不起啊。
另外就是白花花的脚踝了,珠圆玉润,活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皮肤透着一股子让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青年人莫名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就想要看看上头的脸蛋。
却在这时,一股子冷森森的感觉从怀里传来,脑子里像有啥要被活活揪出来一样,疼的他龇牙咧嘴。
“柱子,你在这趴着干啥呢?”
突然的声音响动的同时,死槐树坑那边有人扫了这边一眼,孙大柱感觉那种被揪出来的感觉消失了,前方的破鞋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多出的一条鲜红色散发着奶香气的肚兜却证明刚刚并非幻象。
他想到郡上贵客的警告,忙不迭的把破鞋和肚兜一块塞进了怀里,佯装无事从地上爬起,就看到老村长孙长喜从远处提了灯笼走过来。
孙大柱有些慌张,赶忙扯了个谎:“这不是庙上老爷刚走嘛,我担心村里有怪事,就四处转转,没成想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爹你啥时候回来的,过来干啥?”
老村长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慰,他伸手拍了拍孙大柱的肩:“到底是我的种,知道护着村子了,好样的。”
“本来该是老姐姐跟我和你大伯一块回来的,到村外的时候听说西边三水林方向出了点事,老姐姐过去看看。”
“我这刚进屋里拜祖宗的时候,上的岁香烧成了两短一长,你大伯说是这边有不好的东西,担心污了祖宗的眼睛,就叫我过来看看。”
孙大柱不由的想到了那个破鞋,他赶忙说:“我刚看了,这附近啥都没有。”
老村长满脸疑惑,却终究没有多想:“那就行,咱一块回去?”
孙大柱装出憨厚的笑容:“我还没转完呢,爹您先回吧,我一会就回去。”
老村长更加欣慰,再度拍了拍孙大柱的肩,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老村长远去,孙大柱方才松了口气,快步跑到村口被烧焦的老槐树下,左右四顾,见四下无人,才飞快将破鞋埋好。
紧接着就犯了难,拿着肚兜左看右看,最终一狠心,塞进怀里踉踉跄跄的跑了。
死槐树坑那边突然就多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怪异的腔调合成人耳无法分辨的童谣,本一片热络的死槐树坑里,慢慢传来了鼾声。
……
大院。
周家二爷看着面白无须的男人自己就吃光了桌子上的饭菜,一阵心疼,忽听得脚步声入耳,扭脸就看到了匆忙返回的孙大柱。
他连忙上前:“这么久才回来?”
“出事了?”
孙大柱说:“我爹和大伯回来了。”
“啥?”
“那冯婆婆?”
孙大柱摆手:“她没回,去了西边,说是处理一些事情。”
周家二爷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拉着孙大柱进了院子,没敢多看那俩黑衣黑裤山羊胡的人,对着蹲在桌子上啃剩下的鸡骨头的男人说:“贵客,我们办好了。”
男人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孙大柱。
那眼神让孙大柱多少有些心虚,就听到男人开口:“半路没出什么事吧?”
孙大柱连忙摇头,他发现男人眼底一片嘲讽。
“没出事就好。”
纵身一跃,男人轻松落地,对着站在角落的两人招了招手:“开坛,请酸娘子!”
接着又看向周家二爷:“关门关窗,带人进屋。”
“有动静也别瞧,被酸娘子看中了,可莫怪爷几个不救你们。”
周家二爷哪敢耽搁,连忙差人撤了桌子,带上所有人进了屋子,关门闭窗,连灯也不敢掌。
没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男人用独特怪异的腔调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