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看路啊,朋友。”
厄文抽出短剑,鲜血激射,早在和辛德瑞拉聊天时,厄文就敏锐地聆听到了那逼近的步伐,恶魔本想在拐角伏击厄文,殊不知厄文也在等着他。
恶魔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厄文的左手好像骨折了,剧痛不止,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但它至少还能当做盾牌挡在身前。
厄文抬起小臂护住胸口,侧着身子闪出拐角,同一时间另一头恶魔踩过倒下的尸体,和厄文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厄文终究只是个凡人,更不要说他还遍体鳞伤、年迈体僵,恶魔轻而易举地将他撞倒。
天花板开始凹陷,布满濒临崩溃的裂痕,厄文看到了另一道走廊的尽头,那里电梯门敞开着,里面吞吐着火苗,诸多狰狞的身影搭乘着缆绳深入乐土号。
这座海上的堡垒正一点点地步入崩溃。
恶魔凭借着力量优势压倒了厄文,重拳接连砸在厄文的脸上,将他揍的血肉模湖,厄文反复地刺出短剑,将恶魔的腹部捅成一片血污,可这家伙不知痛般,继续厮打着厄文,乃至张口咬在了厄文的肩膀上。
在恶魔扯下厄文的血肉前,厄文将短剑沿着恶魔的喉咙送入脑中,彻底终结了他的生命。
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此刻的厄文已经算是真正的穷途末路了,更多的恶魔从电梯口里爬了出来,朝着厄文大步走来。
血染的视界里厄文看到了辛德瑞拉,他很庆幸恶魔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辛德瑞拉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能逃掉。
厄文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又庆幸自己对于这次永生之旅的结局早有预料。
厄文预料到过自己的死亡,毕竟自己所渴望的是那昂贵的永生,用什么代价也难以偿还这样的恩赐。
离开雏菊城堡时,厄文已将新书的稿子整理备好,遗憾的是那只是粗糙的初稿,厄文没机会将其变得完美,但厄文觉得他的编辑不会介意这些的。
恶魔挥起长刀,砍在了厄文的胸口上,鲜血荡起,衣物破裂。
厄文听到了女孩的尖叫声,看到了从大衣下荡起的笔记,纸页被刀刃噼碎,散落的书页如同大雪般纷纷扬扬。
身体重重地倒在血泊中,厄文就要死了,可在将死之际一张纸页飘落在了他眼前,潦草的字迹在血液的浸透下,诡异地燃烧了起来,散发着刺目的金光。
这一页的文字描述着一位神秘的存在,那是厄文刚离开雏菊城堡、永生之旅刚开始时,遇到的第一位陌生人。
厄文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仿佛知晓古往今来的所有艺术作品与哲理史学,和他聊天简直是一种享受。
厄文和许多人都讲过永生的故事,每个人的答桉出奇的一致,又出奇的错误,可唯有他,他的答桉令厄文满意至极,因为那正是厄文所坚持的、真正能获得永生的答桉。
“厄文·弗来舍尔。”
低沉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厄文。
声音拉动了厄文那沉寂的心脏,令它如引擎般再次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厄文,你正是我想要的,价值非凡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记忆里,聊天的最后,男人这样诉说着,朝自己伸出了手。
自己放下了笔,停下了对男人的记述,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明明他只是简单地说了那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可自己知道的,只要答应了男人,那么自己便能获得渴求已久的永生……
没人告诉自己这是为什么,可冥冥之中自己就是知道,只要自己牵住男人的手,将自己的命运交付于他,自己就将迎来永恒的生命。
“不……”
自己摇了摇头,拒绝了男人的邀请,与那永恒的时光就此告别。
对于凡人而言,这绝对是笔难以拒绝的交易,可自己就那么轻易地否决掉,如今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乃至笑的溢出了眼泪,仿佛自己的拒绝,令他倍感愉悦。
“真好啊……”
男人站了起来,身影遮天蔽日。
“厄文,你没有让我失望。”男人的声音邪祟的宛如鬼魅,在自己的耳旁回荡不绝,“如果你答应我了,你反而一文不值。”
自己隐约地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你与我分享你对永生的看法、人生的故事,那么我将祝福你。”
离别时,男人伸出手指,按压在自己的胸口上,火烧火燎的痛意在胸口蔓延,乃至凋刻出一道太阳的烙印。
“愿你不虚此行。”
纸页完全被血液浸透,在这文字的末尾,厄文看到了自己所记录下的、男人的名字。
厄文轻声呼唤着。
“贝尔芬格。”
刹那间逆转生死的力量从厄文的胸口迸发,太阳的烙印熊熊燃烧,彻底抚平,归于躯壳之中,心脏轰鸣跳动,压榨着仅有的鲜血并赋予其无穷的力量,灌输进每一寸血肉里。
厄文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在烈阳的灼烧下燃烧起来,所有的痛觉都在衰退,狰狞可怖的伤口开始愈合,折断的骨骼复位重铸。
浑噩的幻觉消失了,只剩下了绝对的清醒。
有人站在厄文的身后,厄文知道,是那个名为贝尔芬格的男人,他正在黑暗里注视着自己。
然后转身离去。
厄文喃喃道,“我们两清了。”
恶魔们打量着再度站起的厄文,搞不懂这个普通人怎么还有力量行动,有的恶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贪婪地盯着厄文的血肉,有的恶魔则好奇地捡起书页,试图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还有一头恶魔拾起了夹在纸页间的车票,两枚车票紧紧地贴在一起,一张陈旧,一张崭新。
恶魔正想仔细地观察这两枚车票之际,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响彻。
辛德瑞拉从未见过这样的厄文,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先前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危难,厄文总是能保持着理智与从容,就像一位体面的绅士,即便怒浪将至,也绝不失去礼仪。
可现在厄文红着眼,像头野蛮的野兽,年迈的躯体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他踩过血迹与纸页,致命的短剑精准连续地割开恶魔们的喉咙。
狭窄的走廊里刮起血丝的暴雨,恶魔尚未来得及反应,一记粗暴的重拳便砸垮了他的面门。
“把它还给我!”
短剑犹如冰镐般,轻易地贯穿了恶魔的额头,钉穿了他的大脑,随后又一记重拳,厄文砸断了恶魔的脖子。
在尸体倒下前,厄文从恶魔的手中夺回了车票,当它重回厄文的手中时,厄文忽然间失去了那股暴怒与野性。
厄文变回了熟悉的模样,跌跌撞撞地靠向墙壁,全身的肌肉传来酸胀与疲惫,他深情地注视着车票,仔细地擦干上面的血迹,将它们重新放回贴身的口袋里,他才觉得安心。
鲜血漫过辛德瑞拉的脚下,她的目光里充满茫然。
厄文凭借着那股暴怒的冲劲,杀光了走廊内的恶魔,尸体堆积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辛德瑞拉自言自语,“作者是完美的骗子。”
厄文没有说话,只是露出和以往没有区别的微笑,他摇摇晃晃地朝着辛德瑞拉走来,身上挂着数不尽的血丝。
辛德瑞拉没有后退,在她欺骗厄文的同时,厄文也在欺骗她,这个笔名为冠蓝鸦的家伙,绝对没有他所展露的那样简单。
但辛德瑞拉觉得,接下来厄文就要对自己讲述那段秘密了,她很期待。
血与火的交织,将两人秘密的坚壳抽丝剥茧,直到暴露在日光之下。
厄文捂着胸口,魔鬼的力量治愈了他的伤势,可这无法改变他凡性的本质,他太累了,累的几乎要倒下了。
眼中的女孩开始模湖,数个重影与她叠加在了一起,恍忽间厄文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厄文祈求似的伸出手。
温暖的光芒照耀在厄文的身上,随即从电梯口里涌出滚滚焰火将厄文吞没,轰鸣的热浪裹挟着恶魔们的尸体,如同气态的潮水般在交错的走廊内横冲直撞。
辛德瑞拉飞扑想要拉住厄文,可呼啸的热浪也一并拍在她的身上,如同飓风般,扫清一切的阻碍,只剩烧焦的死寂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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