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拂云这话,扈氏面色倒是缓了些,只是一想到请进府里的秦安,又忍不住冷冷笑了一声。
“不是说那姓秦的性情古怪,怎么这回又请的动了?”
“奴婢听说,老夫人派人前前后后跑了许多趟,那神医到最后才松了口,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才勉强到了府上。”
两人一路小声说着话,前边便到了菡萏园。
拂云眼尖,远远的便见到那头廊柱掩映后的半片衣角。
扈氏同她对望了一眼,不再说话。
走得近了,拂云才对着藏在那处的人大喝了一声:“谁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儿呢!还不快点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偷躲在柱子后的扈玉宸腆着笑脸对着扈氏迎了上来。
“姑姑。”
扈氏停下步子,蹙眉扫了他一眼。
“国子监近日不用温习功课,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不敢同扈氏说自己是偷偷从国子监里跑出来的,扈玉宸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
“姑姑这些日子怎么一直都不肯见侄儿?”
扈氏轻瞥了扈玉宸一眼,抬手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你找我不就是为了椿兰苑里的那个?上次我已让拂云出手帮了你,结果你自己在水榭没找到人,倒差点让老太太看出了究竟连累到我身上。”
“眼下老太太已经从栖霞寺回来了,你平日里也该收敛一些,明年考取了功名,莫说是一个俞青梨,就是十个,到时还不是你招一招手的事?”
一听到功名两个字,扈玉宸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嘟囔起来。
“姑姑说得轻巧,那功名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考得的?”
“你考不得?那俞安行又能随便便考得了个状元?左右咱们扈家人的资质摆在那,若是你肯费上个两三成的心思在国子监上,定然能远远胜过他。”
“总归日后我不会再在那些荒唐事上助你了,你先把心思都放回国子监上再说。”
说完,扈氏继续抬步往沉香苑去了,扈玉宸一人留在原地生了会闷气。
眼见着扈氏越走越远,扈玉宸转念一想,又不死心地偷偷跟了上去。
***
这厢,青梨看着小鱼备好了鸡汤,决定同小鱼一道到隔壁的沉香苑去看一看俞安行。
缓缓踏过月洞门,两人身影渐渐远去。
在她们身后,砖石甬道上不时落下几片干枯的落叶,椿兰苑里一片静谧。
冬日里的景致很是单调。
透过半开的窗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角落里的芭蕉宽叶恹恹地垂下,颓败又萎靡。
俞安行站在窗前,修长的指尖上虚虚勾着一个石青颜色的梅花络子。
络子似乎被人给解开了一半,没了梅花的形状,倒是变成了个混乱交杂着的无序线团。
黯淡的光线中,隐约可窥见如玉手背上多出的几道明显新疤。
光影勾勒着他深邃的眉眼轮廓,面色虽是苍白的,却是丝毫不见病重难医的模样。
月洞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俞安行抬眼望去。
平静的眸光里有了细微的波动。
又在刹那间恢复了无波无澜。
攥紧了手心里那个被他解得不成样子的梅花络子,俞安行的目光死死黏在来人脸上。
元阑正在偏院里替秦安打点东西。
换血并非一时半会就可完成的事情,元阑差人收拾好了偏院里的一间房子,供秦安这几日在国公府里落脚。
秦安由着元阑在屋里忙活,自己到廊下左看看右看看,好好端详了一下沉香苑里各处的装设,最后只捋着短须撇嘴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比不过姑苏景府的雅致与韵味。”
这一趟走得急,秦安拢共也没带多少其他的东西,不过一个药箱。
元阑很快便替他收拾好了,从偏院里出来,转过游廊到正院时,恰巧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青梨。
他快步迎上前去。
“二姑娘,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话里带上了几丝高兴的意味。
之前老太太带着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许是被他们烦搅的,俞安行这些日子以来的性情愈发阴晴不定,元阑有些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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