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送的。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元阑无奈摇了摇头。
如今自家主子和二姑娘两人不知闹了什么不愉快,他夹在中间,倒里外都不是人了。
四月已毕,将将入夏,拂到脸上的微风裹挟着夏日特有的热与燥。
炎炎的日光下,墙角那株芭蕉生机冉冉,垂落的叶片宽大,遮出了一片阴凉。
小鱼从旁经过,回到椿兰苑时,先抬头往支摘窗下看了一眼。
自家姑娘仍同她刚离开时那般,安安静静地坐在窗畔书案前对着账本。
同在沉香苑时相比,椿兰苑的摆设自是要简单许多。
书案一角的小香炉内点着安神的淡香,烟丝从炉鼎斜斜升腾而出。
几步远的长廊上新挂上了一串刚做好的竹风铃,被风一吹,风铃轻晃,响声悦耳,在烦闷的夏日里,自带上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闲适意味。
恰逢老太太派到沉香苑去的几个婢女从旁经过,带出来的那一阵动静有些吵人。
青梨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低低垂着的眉眼娴静美好。
她抬手,纤指拨动算盘,仔细算了几番,才又提袖,笔尖重新蘸墨,在有误的那一笔账下做出标记。
看着青梨专注的模样,小鱼不敢出声打扰。
她觉得自家姑娘最近变得有些奇怪。
打她主仆二人从沉香苑里搬回来,如今已过了四五日。
这期间,关于世子爷风寒加重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国公府,静尘苑的老太太每日都会带着俞青姣过来察看情况,府中独青梨一人岿然不动。
要知道,之前俞安行生病时,青梨往沉香苑送去的鸡汤可从未断过。
风吹落枝头的一片嫩叶,兜兜转转飘过窗棂。
青梨合起账本,恰好将那片绿叶夹在了书页之中。
小鱼见状,知晓青梨应是已经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了,忙上前回禀。
“姑娘,奴婢已照您的吩咐将那甜汤给送回去了,只是……听说世子爷的情况比昨日要更糟糕了……您真的不去看一看吗?”
祝晚玉今日一早便从铺子里将新的账本给青梨拿过来了。
此时听小鱼这么一说,也点头随意附和了几句:“反正沉香苑就在隔壁,过去一趟也要不了多久。”
听说俞安行从幽州回到京都时,祝晚玉被吓了一大跳,一下便猜到他应是知道了青梨同苏见山议亲的事情。
虽说在当初送往幽州的信件中,她只字未提苏见山的名字,将这事彻底瞒了下来……但俞安行留在青梨身边的眼线断不可能只她一人,她也只能瞒得他一时……
今早路过沉香苑的时候,祝晚玉的两条腿都是打着颤的。
好在青梨搬回了椿兰苑,她不用再时时刻刻对上那一双无处不在的长眸。
思及此,祝晚玉悄悄松了一口气,就见眼前的青梨收好账本,起身问她:“我今日这衣裳可适合出门?”
今早梳妆时,青梨让小鱼给自己点了脂粉,身上换上了一袭藕粉颜色的修身衣裙,裙畔绣着几朵将开未开的木莲。
青梨本就生得美,裙裳掩映的体态玲珑,光是站在那儿,从胸前到腰腹处起伏的弧度都格外迷人。
就连祝晚玉都看痴了一瞬。
又听青梨说是要出门,想到了什么,忙上前揽过青梨的手臂,在她耳边压低了音量。
“……你是要现在去沉香苑?小鱼不是说,老太太派了许多人过去……你去或不去,其实都行……”
祝晚玉虽刚刚嘴上顺着小鱼那么一说,但她私心里并不想让青梨过去。
俞安行的人都在暗处,她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应付,想着若到时俞安行诘问,她能以这为借口推脱开。
总归她都照着他的吩咐做了,青梨不去看他,她也不能直接把人绑过去。
再一想到青梨现在在同苏见山议亲,日后能同苏见山好好生活,她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上一些……
想着想着,祝晚玉晃了神,青梨拍拍她挽上来的手臂。
“我不去沉香苑。是昨天苏夫人让人递了消息过来,让我今日陪她逛一逛街,眼下时辰已经快到了。”
“……原来你是去见苏夫人啊……我还以为……”
祝晚玉神情松了松,没注意到青梨停在自己身上的、那抹细细探究的目光。
“待会儿我顺路会去五芳斋一趟,你可要那铺子里的荷花酥?”
荷花酥?
祝晚玉想了想,隐约记起之前曾听青梨提起过某家铺子的荷花酥好吃。
同俞安行说过之后,第二日元阑便提了一整盒那铺子里刚出炉的荷花酥等着她,让她交给青梨。
想来应是因着这一桩,青梨才会想着要给她带一份回来。
但她并非姑苏人士,对荷花酥一类的姑苏小点也并不十分热衷,因此对青梨摆了摆手:“我不要那劳什子的荷花酥,你好好去赴苏夫人的约才是。祝府的马车一直在门口等着,待会儿我就回府去。”
见祝晚玉如此说了,青梨也不再坚持,只临走时,又多看了她一眼。
转过身去,青梨面上笑意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