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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身在棋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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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璃芷面无表情地说完,不见喜悦也不见愁苦。

沐怀卿缓缓从屏风后走出,他来到朱璃芷的面前,眉眼沉沉,衣袂带土。

“芷儿真是何其狠心。”

他缓缓开口,眼中有笑,却让人觉得凄苦。

朱璃芷撇过眼,抿唇不语。

驿站的房间里很冷,夕阳在外,但内里一片冰封,亦如同她与他如今的关系。

相距几步之遥,沐怀卿看着朱璃芷,唇抖了抖,道:“此一去九千里,路途漫漫何其遥远,难道芷儿真的能这般狠心抛下一切?”

抛下一切?

朱璃芷垂下眼,淡淡道:“我的父皇母妃都已不在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抛的下、抛不下的。”

这话令沐怀卿眼眸一紧,他死死地盯着她,面上凄色更甚,只闻他一字一句道:“北疆蛮夷茹毛饮血,啖食生rou,公主可能习惯?乌戈王庭妻妾皆为物品,可赠人享乐,可子继父妻,公主可以接受?”

朱璃芷沉默,半晌却是侧过脸,笑了笑,“听闻将与我成亲的是乌戈的大王子,年方二十有六,英俊阳刚,本宫好歹也是大启公主,监国大人多虑了。”

朱璃芷回得不紧不慢,似根本无所谓的模样。

沐怀卿听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她,神情一点点凉透。

他脸上浮着青白的笑容,连连点头,“所以我说,芷儿是何其狠心之人,芷儿不过是想报复我,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步离开我,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我痛苦、让我难过,让我也感同身受心爱之人投入别人怀中的痛楚!”

话音未落,沐怀卿几步上前用力捉住朱璃芷的手臂,几乎将她从椅子上拽起。

他盯着她,眼神哀婉又凄厉,“可我未曾与她人有过苟且,为何你就是不信?”

“我身在中宫只是与皇后同党伐异,她需刀刃,我要机遇,我与她虚与委蛇一直找男人伺候她,我握住的是权柄,听命的是先帝,从来我都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为何你就是不信?!”

然朱璃芷只是静静地听着,面上平静无波。

“如今你已经狠狠报复过我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人,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守在你身旁,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是我们的阻碍,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就一次……”

朱璃芷被拽得趔趄,听他话中带哽,依然没有任何动容。

“名正言顺?”她薄薄一笑,“你就算贵为监国,也只是一个太监,而我就算和亲客死他乡,也是大启的公主,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她神情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出折子戏,或是一个陌生人。

房间里瞬间陷入沉默,死一般寂静。

朱璃芷侧过脸,望向墙壁,神情更冷了些,“沐怀卿,曾经我一直想不通,皇储之争二皇兄明明经营多年,胜券在握,为何会突然逼宫造反?而大皇兄,他明明不是一个赶尽杀绝之人,却被亲信怂恿手足相残,他说了那龙椅龙袍不是他的,并且我见大皇兄那日,他还一直让我替他向父皇求情,立誓要洗心革面,但为何偏偏他刚从西厂转去了刑部大牢关押,就以血书墙,畏罪自尽?”

缓缓拉回目光,朱璃芷看着沐怀卿,一字一句缓缓道出。

沐怀卿一怔,没有说话。

“大皇兄二皇兄相继犯事,已无可能继承皇位,父皇病重后继无人,可在那个时候,王皇后却偏偏遇到了在路边乞食的三皇弟,沐怀卿,你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朱璃芷神色讥讽,沐怀卿闻言,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朱璃芷冷冷一笑,扯回自己的手臂,退开三步之外,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一切都是一场棋局,走一步,算百步。我二皇兄是棋子,一心拉拢背靠中宫进了东厂的你,而你将我这个旧主抛出,数次扰乱二皇兄的视线,让他以为你做这一切为的不过是一个女人。”

话到此处,朱璃芷冷笑不止,“可笑我二皇兄还真的信了,他相信了你的投诚站队,以为你在助他登上皇位,他也相信了你向他透露的消息,认为父皇欲立大皇兄为太子,所以他匆忙带兵反攻盛京,逼', '')('第一百四十章 身在棋局 (第2/3页)

宫父皇,却不料,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那日逼宫事变,二皇兄本以为她和沐怀卿是一伙,却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可惜为时已晚。

“你不会留二皇兄一条活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他知道你和王皇后的龌龊,更还数次暗示于我,你容不下他,要让他死的人是你!”

话到此处,朱璃芷的声音已有些失控,泪水涌上眼眶,她的眼中是冷怒的绝望。

“二皇兄是你局中棋子,同样大皇兄也是,大皇兄的亲信,锦衣卫指挥使古来顺和东厂前任提督胡善素来不合,你与古来顺暗中交好,扳倒胡善后,更取信于他,他定是听了你的怂恿去让大皇兄赶尽杀绝,沐怀卿你许了古来顺什么好处?”

“而我大皇兄糊涂,一念之差竟然真的就做下了这等不可饶恕的事情!这都是你已经算计好的,父皇怎么会立一个弑杀手足的儿子为太子?东窗事发后,那些龙椅龙袍不过是将大皇兄死死地钉在谋逆的罪名上!”

炭火烧得吧嗒作响,朱璃芷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掷地有声。

她之所以会知道沐怀卿与古来顺交好,是因为德帝曾在她面前提过,西厂最初是古来顺提议设立,再由古来顺和王皇后保举,沐怀卿才如此容易就坐上了西厂提督之位。

“后来,你揽了东、西厂大权,皇城内外所有耳目都在你的把控之中,我猜你应该早就发现了玉台殿的宫女私怀龙种,但却选择了我两位皇兄相继失势,父皇病重之时,让五岁的三皇弟现身。”

“什么祈福、巧遇,不过是王皇后与你的沆瀣一气!”

第一百四十一章再也不见

朱璃芷看着默然的沐怀卿,眼中尽是冷笑。

“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苦日子那宫女都熬过来了,却偏偏在儿子被封为太子的当夜病死了。王皇后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的抚养人,她配合你的每一步筹谋,没想到最后一样沦为弃子。”

王皇后的所图所谋,是抚养幼帝,实权在手的太后之位,王氏外戚也可专权霸朝。

只是最后,她却被釜底抽薪。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精心谋划,沐怀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她讥笑连连,泪水从眼角滑落。

面对朱璃芷的质问,沐怀卿陷入沉默,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母壮子弱本就不利于社稷,新帝继位后王氏势必会垂帘听政,王家外戚也会权倾朝野,长伴青灯古佛是她最好的结局。”

所以,王皇后也不过是他的局中之棋。

这一环一环,环环相扣,是他一步步走进权利核心的脚印。

这些带血的脚印里,有她父皇母妃的鲜血,有她至亲兄长的鲜血,还有无数卷入皇权斗争的冤魂,他却只说这都是因为……他爱她?

“沐怀卿,也许我也曾是你某一步谋算里的棋子之一。”

泪水干涸,朱璃芷失声笑着。

沐怀卿死死地盯着她,面色青白,眉间灰败又痛楚。

他想唤她,想解释。

可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说的都是事实。

甚至,他原本是想让王氏殉葬。

只是德帝不愿意自己的棺椁旁睡着一个虚伪恶毒的女人。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暗中筹谋,机关算尽,他将人心算计、人性算计,最后也输给了算计。

他汲汲营营,他心狠手辣,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禁内深宫,有她这种不知世间愁苦的天之骄女,也有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垫脚污泥。

所以到最后,他还是留不住她。

“沐怀卿,我此生,都不愿与你再见。”

她不再看他。

而他的眼中也只剩荒芜。

离别,早已该离别。

只是有人一直握住不放,掐烂了对方的皮rou,也捏碎了自己的手骨。

才得来一场两败俱伤的再也不见。

第二天起了风,阳关外风沙漫漫,漫天尘土。

天空一片昏黄,太阳像一个画饼挂在天上,阳光亦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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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启的和亲队伍在阳关外等了足足一日,眼看日头已经偏西,也没等来乌戈的大王子一行。

送亲的副都督方翊有些着急,和亲的朱璃芷倒是坐在马车里巍然不动。

而乌戈一方的迎亲使者也是冷汗连连,这大启的和亲公主马上就要迎入乌戈了,大王子乌达赫却还在路上,迟迟不见踪影。

不应该啊。

大王子听闻要迎娶大启最美丽尊贵的公主,早就迫不及待提前出发。

迎亲使团还在三天后才动身,现在反倒比大王子还早上几日到达阳关。

此时朱璃芷坐在马车里,面容苍白,很是难受。

许是坐了太久的马车,进了北漠地带又与湿润的南方大为不同,她有些水土不服,长日没有胃口,甚至时常晕车呕吐。

今日又在车上坐了大半天,虽然没有行路,但漫漫风沙从车窗缝隙吹入,朱璃芷覆了面纱,咳了几咳,却觉得越发想吐。

同坐在马车里的素兰见状,忙递上铜盆,“公主这是怎么了?这几日吃坏了肚子?”

朱璃芷干呕了几次,也没有吐出东西来,摇了摇头,“许是第一次来漠北,尚不习惯吧。”

素兰目露忧心,但也无法,打了帘子又唤人送些热水,就在这时,方翊和乌戈的迎亲使者会了面,来到了朱璃芷的马车前。

“公主,乌戈那边也没联络到大王子乌达赫,许是半路有什么事耽搁了,乌戈使者提议,不如先迎和亲队伍去乌戈王庭等候。”

方翊开口,但却攒着眉头。

乌戈的大王子没有现身迎亲,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大启和亲公主的轻视。

可朱璃芷却并不在意,她缓了缓翻腾的胸臆,低低道:“无妨,且先去王庭吧。”

因为大王子乌达赫没有如约而至,副都督方翊不放心,与乌戈迎亲使商议后,原本应该折返盛京的方翊,继续率领三百护卫,与朱璃芷一同前去乌戈王庭戍罗城。

从阳关到戍罗城,又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并非路途遥远,而是大漠车马难行。

天高地阔,戈壁沙丘,荒漠连绵。

这是养在深宫的朱璃芷不曾见过的景色。

渐渐的,荒漠变成了绿洲,成片的草甸,零星可见牛羊在低头吃草。

再又几日路程,已不见荒漠,大片的草原豁然眼前。

蓝天白云,绿草镜湖,塞外风光美如画。

放羊归来的游牧儿郎,打着马,唱着歌,那等恣意性情的洒脱豪迈,是和大启截然不同的民风。

关内关外两方天地。

然而风光再美,朱璃芷此时也无心去看。

因为,她怀孕了。

先前的恶心呕吐,所有人连同她自己也以为是水土不服。

这几天胸中恶感稍减,她终于缓下神来。

再细一掐算,葵水已过了大半个月还未至。

她虽未成婚,但这等常识还是有的。

顿时朱璃芷从头凉到脚,她竟然真如沐怀卿所愿,怀孕了。

她身患寒症,本是不易受孕,就算在那近一个月的囚禁里,每一夜他都在她身上卖力耕耘,她也一直心怀侥幸。

他不止一次诱哄着让她给他生一个孩子,以此牢牢地拴住她。

可朱璃芷何等心性,他越是这般磋磨她,让她作他帐中禁脔,她就越不会向他妥协。

她走得决绝,未曾后悔过半分。

同样当初她没有接受蓝佑霖的提议,留在大启。

一来知晓沐怀卿掌权东、西厂,已是手眼通天,不论她躲藏何处迟早都会被他翻出来。

二来更是不想因此连累蓝家,蓝老将军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若蓝家独子蓝佑霖还有个好歹,她和九泉之下的父皇都愧对蓝家。

只有堂堂正正,以她自己的身份走出去,她才可以彻底摆脱掉过去,摆脱掉沐怀卿。

然而当她不顾一切地离开了那片伤心地,却发现,她依然无法与他断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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