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9.礼拜堂
密封的大门前,哈迪斯扭头看向身穿防护服的蒂斯,点了点头。
嗤——冷气喷出,严丝合缝的大门打开,哈迪斯踏进去,他身后,带着哈迪斯重新给捏出来头盔的布莱克也跟上了。
布莱克把身后门关上,他们现在身处隔离区,还有一道门,这之后才是患者区。
细碎的,类似吟语的声音自他们面前传出,布莱克小声嘟哝了一声,
“……这么多。”
然后他敲敲被自己关上的第一道门,示意船员打开第二道门。
哈迪斯没有侧过头,他紧盯着缓缓打开的下一道门,“多?”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布莱克上前一步,缓缓拉开遮在肖尔脸上的毛毯。
布莱克点了点头,
“吾父,据我了解,不死病都是零星突发的——往往几个星域内才能出一两例。”
“祂在逐渐丧失死亡……”
哈迪斯摆了摆手,比了一個噤声的手势。
哈迪斯摁住了布莱克猛地伸出,想要给肖尔点教训的手。
他直愣愣地盯着哈迪斯,
“但最后……至少我救了他们,不是吗。”
下一瞬床上的人便停止了虚弱的挣扎。
哈迪斯眨了眨眼,
“你需要最后与你的妹妹聊几句吗?她先前一直痛苦于抛弃你。”
肖尔沉默了,哈迪斯把毛毯盖在这位神父的脸上。
哈迪斯点头,绕着他的雕塑走了一圈,然后背对着雕塑,看向那些安放着尸体的床铺。
“人类也会以你为荣。”
最后,他们来到最接近神像的那张床,跟其他标准的病床不同,这间床上多了一条缝着伍德字样的毛毯。
听蒂斯讲,她原本可以听见她哥哥每日每夜的祈祷声——但就在某一天,她的哥哥不再言语了。
哈迪斯默默地想到,但他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
“好。”
他们慢慢地接近那尊巨大的雕塑,病患们细碎的呻吟声,也随着一次又一次脚步声的响起而消失。
像是印证了哈迪斯的猜想,他后面的布莱克向前几步,朝冥王像庄严地单膝下跪。
“是不死病,吾父。”
“我是来帮你的,”哈迪斯低声说道,“帮助你摆脱……病痛。”
哈迪斯希望布莱克一一确认,这是否是不死病。
最后,布莱克点点头。
“感谢您,请您告诉她……”肖尔缓缓闭上了眼,“她做的很好,这就是为什么她是伍德家族的继承人,而不是她过于软弱的哥哥,我以她为荣。”
“你有什么要对你妹妹蒂斯说的吗?”
肖尔咳嗽起来,“我曾熟读过冥教有关不死病的资料,大人,从来没有这样——这样呈瘟疫般爆发的不死病,不死在逐渐获得传播性,您需要帮助您的朋友死神。”
布莱克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下一刻,熟悉的窒息感包裹住了他,他瞬间明白冥王重新召唤了他的领域,以让这间教堂内的亵渎气息都消去。
而斗篷的阴影,不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刚好遮住了人像的面部。
她微微啜泣着,“感谢您对于家兄的帮助。”
莫塔里安……被困住……这确实对上哈迪斯所感受到的亚空间投影了,这不单单是【死亡】消失了,【死亡】正在染上别的权柄,大概率是纳垢侧的。
他继续说,“你拯救了剩下一百零七人的生命,让他们不必在死后疼痛,即使我知道你心怀对你妹妹的愧疚,但我之后会帮助蒂斯,免除你良心上的内疚。”
这是……他自己的……
哈迪斯点点头,“我会的。”
肖尔喘息着,哈迪斯疑惑于一个心脏都已停跳的人是如何继续呼吸的,但或许他的喉咙需要空气,好让他的声带颤抖。
“布莱克。”
这件事似乎令这名神父很开心,肖尔变得略微精神了一些,
“很高兴我最后也可以安眠,”肖尔咳嗽了一声,眼中仿佛闪过过往的记忆,“在我儿时,我曾闯入过他人的领地……我曾瞥见被囚禁折磨到发狂的幽魂,在那之后,我才意识到真正的死亡是多么地仁慈,这是我加入冥教最原初的动力——我恐惧着死亡不再是死亡。”
肖尔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你就是冥王……不……”
“以冥王之子的名义,信徒,你面前的这位大人便是冥王。”
而在他低下的那个膝盖前方,正傲然盘踞着一只巨犬,犬头笔直地看向前方,嘴中叼着一把麦穗。
这不是个好事。
“好……”肖尔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微微偏头,盯着哈迪斯,“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冥王是仁慈且残酷的了……”
哈迪斯复述了一遍肖尔的话,同时给了蒂斯一分钟的缓冲时间。
肖尔沉默了片刻,
“那我便没什么可向您诉说的了,请让我睡去,冥王……我已承受了太多苦难。”
哈迪斯说,一旁的布莱克也开口了,
哈迪斯不语,肖尔则继续挣扎地说道,“你为何不降下你的恩赐?你……我看着他们腐烂……我践行了仁慈……你又为何……”
瞥了一眼自己雕塑在熊熊烈焰中的身影,哈迪斯转身,带着布莱克,直接离开了这里。
几乎是下一刻,哈迪斯的脑中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哈迪斯沉默了片刻,“你是说,死亡权柄出了问题,也就是说,可能莫塔里安出事了?”
哈迪斯小心地掀开与身躯粘连在一起的床单,他确信这个“人”还活着,在接收到刺激后,床上的人试着动了动。
哈迪斯盯着雕塑伸出来的手,就像是同前来朝拜的信徒产生互动那样。
哈迪斯说,同时打开通讯,“蒂斯女士,这里的人已经全部安眠了,我想你已经通过监控看见了这一切?”
就在一百多病床前……
是蒂斯的哥哥肖尔,也是阿斯旺上唯一的冥王教神父,按蒂斯所言,她的哥哥肖尔过于仁慈和虔诚——因此收留了那些病患。
无数简易病床摆在大厅之中,沿着墙壁排成一列,在低温下,破旧的床单上凝结着脏污的脓,单薄的布匹下,堪堪显现着人形。
哈迪斯蹲下来,将肖尔的手放在他的手上,这是一种徒劳的临终关怀,但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受一点。
……
哈迪斯顿了顿“随便骂。”
布莱克摇摇头“这反而会让生者遗憾,您的决策是正确的,父亲。”
哈迪斯说,下一刻,冥水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