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艾娃的手术持续了七个小时,千叶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
手术严重超时是个糟糕的信号——通常来说这种手术只需要一到两个小时,手术没有按时结束意味着出现了意外。
拖延的时间越长,生的希望越渺茫。
千叶不停地搓着掌心,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显示着“手术中”的指示灯。
将近夜里十点,疲惫不堪的医生从手术室内走出,低声向千叶宣布结果。
千叶没有多大反应,平静地接受了。
平心而论,这结果完全在千叶的意料之中——艾娃已经七十二岁了,在她几十年的水银针职业生涯中,艾娃从来没有更换过任何脏器或义肢,她始终是一个正在完整老去的人。
错过了年轻时的窗口期,她衰老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接受那些最有效也最激进的治疗方法——再说即便身体条件允许,艾娃也会拒绝任何对她肉身的改造。
不论是义肢、人造器官,还是芯片……艾娃讨厌一切模糊机器与人边界的东西。
“她现在在哪儿?”千叶低声问,“我……想再看看她。”
“在病房。”
深夜,千叶一个人回到艾娃的病房。
离开手术室的艾娃躺在无菌舱里,透明的无菌舱像一个提前预备的棺椁,泛着莹绿色的光。
病房里没有开灯,千叶在艾娃身边坐了下来。
医生说艾娃陷入了昏迷,但她看起来也像是睡着了——她仍戴着浅蓝色的手术帽,瘦削的两颊凹陷着,始终闭着眼睛。
无菌舱里的艾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千叶能看见她胸口的一些微弱起伏,一旁的显示器上,属于艾娃的心电图规律而微弱地跳动着。
隔着无菌舱,千叶盯着老人的睫毛。
在那些已经逝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曾有许多个午后,千叶曾趁着艾娃午睡的时间偷偷溜进她的办公室,然后悄无声息地蹲守在熟睡的艾娃旁边,观察着老人的脸。
睡着的艾娃很安静,也不像醒的时候那么凶,有时,她的睫毛会微微颤动——瓦伦蒂说这种现象通常意味着人在做梦。
千叶伸出五指,贴在离艾娃的手最近的地方,今夜,她期待看见艾娃的睫毛再次颤动,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
第三日,艾娃的管家阿雅出现在千叶面前。
阿雅的眼睛已经肿了,她拿出一份文稿交给千叶,里面是艾娃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千叶随手翻了翻,看见艾娃在某一页纸上写着,她拒绝死后埋葬在某个墓园之中,只希望尽快火化,并将骨灰洒入大海。
“很好,就这样安排吧……为什么要给我看?”
“因为再拖下去没有意义,”阿雅低声道,“我问过医生了,必须你来签字。”
“……签什么字?”
“呼吸机,”阿雅望着她,“停下来吧。”
千叶没有反应过来。
“艾娃的肺还在萎缩,手术导致的感染也没有止住……真的要一直这样任由她痛苦到死吗?”阿雅再次翻开文稿里的某一页,“您看看这里,艾娃是强烈反对过度医疗的,她不会希望我们这样强行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