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看着俞雪琨不断在笔记本上书写,她等了大约五分钟,见俞雪琨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关于尤加利的。”“说。”“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嗯?”俞雪琨抬头望赫斯塔那边看了一眼,“她上周说打算周末请你到家里吃顿饭,你没去吗?还是她没邀?”“邀了,我也去了。”“那你应该已经亲眼看过了,怎么来问我?”俞雪琨低下头继续书写,“我还没到她新家去过,不过条件应该不错……这次我给她换了个客厅朝南的房子,卧室的窗户朝东,她说过特别喜欢这样的布局。”“她现在每个月的钱够花吗?”“够吧?不可能不够,”俞雪琨轻快地回答,“她现在有每个月两千罗比的报销额度,这个水平在橘镇够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了……而且ahgas在今年七月还往她账户里划了三千罗比的启动补助。”“但她好像方方面面都在省钱——”“她有权选择她的生活方式,你可管不着。”“省这个钱有什么意义?”赫斯塔问道,“每个月的两千罗比又不是现钱,花得多才能报得多,没花就报不了啊。”俞雪琨终于写完了自己的批注,她把笔放去了一边,靠在椅子上望着赫斯塔:“这种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她不会跟我聊这个的。”赫斯塔答道,“她甚至都不肯跟我聊她舅舅来橘镇找她的事。”俞雪琨略一沉吟,“你看过她每个月的报销清单了吗?”“她周日问过我要不要看,”赫斯塔低声道,“我当时说了不用。”“为什么。”“……我不想给她一种我要查账的感觉。”赫斯塔回答。俞雪琨忍住了笑,拉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几张复印件,“刚来橘镇的时候我劝过她不要在吃的东西上省,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赫斯塔接过这几张复印件,第一张印着两条拼在一起的超市小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物品名称和价格,第二张是手写的衣物条目与价格,包括了店主的手写签名和联系方式,第三张第四张是和第一张同款的超市小票,只是每一张小票的时间都隔了一个多礼拜。“这是她来橘镇以后第一个月的全部报销单。”俞雪琨轻声道,“我去过她之前的公寓,当时在那边看见了不少备考的二手习题册……但这些东西并没有出现在她的报销清单上,我想她应该是自费了。”“为什么,是有某些类目不好报?”“那不至于,你看第二张手写单不也一样报了吗,”俞雪琨轻声道,“应该是她自己不愿意占用报销的额度。”赫斯塔把四张报销单叠好放进了口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她。”俞雪琨轻轻耸肩,算是答应了。“还是聊聊你上个礼拜的事吧,”俞雪琨轻声道,“虽然出现了重大失分点,但也有两个小进步。”“我来猜猜,”赫斯塔坐直了上半身,“第一个进步是主动加入了很多社团,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对,”俞雪琨点了点头,“你校园生活的丰富度增加了很多,状态相比于前几周有一个回升,尤其是你对周末的安排——不仅是加入社团这件事,探访老友、带朋友参加公益活动都是很不错的选择,‘这些日常小事,都体现了该名水银针对必要生活技能的掌握,和对自身宜居地公民的身份认同’。”“……什么意思?“你会自己买车票,自己订酒店,还会改签,”俞雪琨向她竖起一个大拇指,“非常了不起。”见赫斯塔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俞雪琨笑道,“有的退役水银针会在这些事情上碰壁,接着就非常抗拒学习这些小事……抗拒的结果就是闭门不出,陷入社交隔绝。”“……什么样的水银针会连自己买车票都不会啊?”俞雪琨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很多。”“我见过的水银针里没有这样的人,”赫斯塔望着她,“这周我的计划是在课余时间里把学校周边的健身房、自习室、二手书店、地下水吧……这些地方都转一遍,包括附近几个夜市。”“很好,就你自己逛还是和朋友一起?”“有些是自己去,有些约了人。”赫斯塔回答,“第二个进步是什么?我本周准时出席了所有课程,没有发生任何迟到行为?”“不是。”“……我有了新爱好,课余生活更丰富了?”“也不是,”俞雪琨笑着回答,见赫斯塔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还猜吗?”“说吧,是什么。”“你的住家融洽度比上周高了14个百分点。”“啊……”赫斯塔终于反应过来,“我知道,你之前提过,住家的家庭成员对我也有一个评分。”“没错,考虑到某些寄宿家庭可能会因为文化背景对水银针产生偏见,所以这个评分是独立的,它不会直接影响你的考核结果,如果你最终的考察通过了,它会作为附加分添在你的评估报告上。”俞雪琨轻声道,“如果你不打算在十四区久待,这个分数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但如果今后你打算在这里长期发展,这个评分估值对你的影响就很微妙了——因为它在你选择起始岗位的时候,几乎拥有一票否决权。”“长期发展是指……”“比如艾娃·摩根,她是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俞雪琨答道,“退役后她很快被吸纳进政府的某个特殊团队,之后飞速升迁,最后成了第三区某个行省的执行官。”“尼亚行省。”“对,好像是这个名字,”俞雪琨欣然点头,“像艾娃这种退役后能在宜居地里迅速重启政治生涯的水银针凤毛麟角,更多的水银针会在退役后反复出现适应障碍……虽然我对第三区的具体细则不了解,但我可以断言,艾娃在考察期的表现一定非常优秀。”“……你是说,艾娃也经历过一段……像我现在这样的……”“每一个从前线退役的水银针都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