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长,我昨天还看见你们家赵东跟人一起在城东的羊肉馆子里吃羊蝎子呢。”
“还有我,我前天也看见这孩子拿了一盒红塔山在抽。”
“前两天还有人瞧见你们家赵东跟人凑在一起打牌呢。”
……
大院的人这样七拼八凑,个个矛头都指向了不在场的赵东。
也有些幸灾乐祸的,觉得赵军活该,自己的孩子也管不好,看吧,现在偷了他的钱,当爹的倒是有脸找保卫科来说是丢在了筒子楼。
赵军眼前一黑,这几天赵东确实很消停,跟原来那种动不动就问他要钱的状态好了很多。
他本以为是赵东看自己等不到录取的消息而体贴他这个当爹的,现在看,分明是他已经拿了家里的钱,做贼心虚罢了!
人群散去,保卫科也放了心。如果是被外人偷的,少不了他们维保科要前后调查,但是这要是自家孩子偷的,那就是家事,碍不着他们了。
临走前,保卫科一个跟赵军还算有交情的同事同情道:“赵哥,等孩子回来了你好好说,跟孩子敞开心扉的谈谈。”
赵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天生好像就跟子女关系不亲热。
放在别人眼里,赵东有问题,他这个当爹的也难辞其咎。
赵军等啊等,等到了二半夜,终于等到了晚归的儿子。
赵东踩着月色回家,心里暗骂晦气。
他偷了他爸的老本,本来指望的是能在赌桌上一下子翻盘的,谁知道却是连着输。这才几天,他就把钱输个干净,甚至还倒欠了一百。
赵东推开门,心里想着家里还有哪些地方是可以藏钱的。他就不信他爸就这么点钱,要是还能再找到几百,他肯定能翻盘的。到时候他就能把钱全还回去……
“啪”的一声,赵东吓了一跳。
室内顿时大亮,原来是赵军一直等在门口,手里捏着电灯的开关绳。
赵东先是吓了一跳,转而又有些心虚。
赵军也不跟他绕弯子,伸出手来:“钱呢?”
他要先把钱要回来,然后再跟儿子算算账。
他想过上吃喝不愁大鱼大肉的好日子可以,但那是要他自己去挣的。而不是拿着他的本金去挥霍!
赵东还在强撑:“什么钱?”
赵军被儿子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肝疼:“我说钱呢?你拿老子的钱出去挥霍,你要脸吗?钱呢?”
赵东不说话了。
赵军上去揪着儿子的领子:“钱呢?!”
那是他唯一的指望,是他翻身的机会。
赵东心一横,破罐破摔:“我花完了。”
说着仿佛是为了气到父亲,咧嘴一笑:“还倒欠了一百。”
赵军被这噩耗打击的差点没站稳:“什么?”
赵东盯着父亲的眼睛:“我说我花光了,吃饭,看电影,打牌,请客……一分没剩。”
赵军呆愣在原地,赵东却在害怕恐惧中有了点报复的快感。
他望着如木头人一样的父亲,这几年的对垒与消耗,赵军已经有了些老态,这老态并不是头发花白或者身形佝偻。而是他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如今,这疲惫返上来,如同潮水一般洗刷着这个意志消沉的父亲。
良久,赵军才喃喃说道:“赵东,我到底是怎么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恨我。”
他这几年已经在学着做一个好父亲了,家务也做的顺手多了。这难道不足以让儿女对他有个好脸色?
恍惚中,赵军又想起了王樱。
如果说他这种层次的付出,最后被儿子给背刺都会心灰意冷。那上辈子呢?
王樱为了他们三个人付出了全部的身心,最后在她人生的结尾,她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渡过人生的最后几天的?
赵军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
儿女不是生下来就是个人的,而是要精心的教育,要照顾饮食起居,还要耐心细心。
可他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万劫不复。
赵东也被父亲的质问问的沉默了。
他茫茫然站在原地,父子两个人都如出一辙的沉默。
……
过了几天,糖厂的家属院传开了消息。
“听说了吗?就那个为了高考辞职的赵队长,他说要卖房了!”
“这是啥意思?卖房干啥啊?”
“我听说是因为他家那个败家子,把他的钱全造干净了。现在赵队长兴许是嫌丢脸,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啧啧,那也不至于卖房啊,卖了房,他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