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端起酒杯饮酒,并未理会。
他吕宸义生于贱巷,一步一步爬到今天极为不易,他对人心可谓洞若观火,心知谢国公对他也是利用,只不过从前他位卑人轻,对谢国公马首是瞻,在外面看来倒也父慈子孝。
陆斩抬眸一惊,惊讶大司主的爽快,他原以为这事关乎镇妖司权力,女上司会仔细地权衡利弊。
大司主仔细琢磨半晌,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自然不会反对,至于是否会削弱镇妖司的权力,镇妖司本就是为了庇佑天下苍生,若天下苍生人人皆可自护,就算不用镇妖司又何妨?”
……
陆斩起身抱拳,神色肃然:“大司主为国为民之心,真令卑职佩服。不过镇妖司的儒修不多,编撰需要一定的文字功底,并且工作量不小,卑职想从鹿云书院借几個人。”
国公府后头大堂。
“……”
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不管是狼搭肩,还是当初去东海时的平风岭事件都是如此,偏远山村的百姓本就贫困,没有钱财打点,根本不敢轻易报镇妖司,生怕‘谎报军情’被问责。
虽说镇妖司遍布境内,能斩妖除魔,可很多时候,百姓们摸不准情况时,也不太敢报案,否则让镇妖司的人白跑一趟,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镇妖师们也难免懈怠。
谢国公本打算利用这个契机,让谢宸令在众官员面前露露脸,等以后接了他的位子后,免得无人帮衬。
想到自己被陆斩摸过,盗圣老脸就有点挂不住,她一把年纪了还差点晚节不保,每每见到陆斩,她都会想到那件事儿。
若是谢宸令再也不回来就好了…这样谢国公只能仰仗自己,等自己依靠谢国公登上高位后,再脱离谢国公的掌控…
变故陡生,原本推杯换盏的众宾客瞬间惊起,齐刷刷朝着大门方向看去。
“儿子明白,阿令做事稳重,肯定不会有事的,义父不用担心。听说今日平南王也会来,义父咱们一起去迎迎?”吕宸义笑着,心里头却期盼着谢宸令别来。
大司主笑了:“行行行,大壮,回头我将你引荐给陆斩。”
“只是这么做,可能会分化镇妖司的权力……”
谢国公落下黑子,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令那个混账还没到?”
今日是当朝谢国公的八十大寿,谢国公身居朝堂几十年,年至八十都不曾退,为家国殚精竭虑,在大周颇受敬重,可谓德高望重。
谢国公心花怒放,罕见解释道:“这两日我总心神不宁,阿令又迟迟未归,心底难免有些焦躁,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应当明白。”
看到这两人出场,众官员心态逐渐转变,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变成了惊疑。
鹿云书院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桃李满天下,朝堂不少官员都是出自鹿云书院,若是搞好关系,镇妖司处境会好很多。
当初他跟小楚在落霞村碰到狼搭肩事件,村民们只以为是野兽害人,始终没有报案,当时若是村民们对妖物多点了解,早点报案,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被害。
“辅国大将军吕宸义吕大将军到!”
联姻未成,可平南王仍旧十分欣赏谢宸令,对于吕宸义倒是嗤之以鼻。
可行走江湖总要个名号,她也不能见人就说自己是盗圣,于是便给自己取名为武柔。
众官员思绪万千,一时间无人出声,全都被这阵仗震慑住了。
大司主慢悠悠喝了盏茶,见陆斩没继续吭声,也没告退,才道:“你还有事儿?”
吕宸义翻身下来,没有跟那些官员过多寒暄,径直就朝着国公府走去。
“……”
吕宸义有些尴尬,便看向旁边雍容华贵的年轻姑娘:“郡主好久不见,贵体可安康?”
事实上,武大壮这个名字,对盗圣而言可谓是一生之痛,她很难想象文学世家的挖煤家族,居然会给她一个女娃,取名武大壮。
你要说你是盗圣,大家指定忌惮,可你要说盗圣叫武大壮,那么大家就会开始琢磨,这盗圣是不是杀猪的。
谢宸令虽然修炼有成,可从不掺和官场事,满脑子都是修炼。
谢国公笑了笑:“怎么动不动就跪?我难道还信不过你?只是你如今身居高位,做事也要符合身份地位,否则其他人会看轻你的。”
不如编撰成书,向百姓们普及妖物知识点,让百姓们不必谈妖色变,也不要滥杀无辜惹祸上身。
陆斩解释道:“并非由我一人完成,镇妖司人人皆可将自己碰到的妖案详细写出,再统一让人编撰,旨在向百姓们普及妖物知识,不为著书成名。”
翌日。
盗圣摸了摸自己的秃头,尴尬笑着:“我要不这样,我也进不了镇妖司啊。”
大司主的关注点却不在是否分散镇妖司权力上,而是在写书上。
虽说刚从闺蜜这边借款一百两,可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营生,一百两迟早消耗干净,总不能一直靠胸口碎大石谋生吧?
那是跟我们不融洽吗?那分明是跟你不融洽……陆斩道:“卑职明白,等谢国公案件结束后,卑职就着手实施。”
可想想以后的美好生活,盗圣还是咬牙道:“行!反正陆斩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用我的俗名跟他打交道,等我找到新的出路后,我就离开。”
“嗯。”
“一群饭桶,愣着干什么?有人行刺!!”谢国公怒喝一声,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眼看着太阳逐渐升高,来来往往的客人更多,除了当地乡绅百姓外,便是朝廷大小官员。
大司主抬了抬眼皮:“嗯?你有事?”
不消一刻钟时间,青阳楼便多了道人影。
现在他跟女上司之间逐渐建立起一定的革命情,这才提出。
结果没想到居然是大司主!
这女人就像烫手山芋,他区区国公,自然没资格问罪,可这口气总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谢国公怒不可遏:“吾乃当朝国公,为国鞠躬尽瘁,就是陛下也不曾对臣子如此暴虐,大司主你贵为公主,却意欲刺杀朝廷老臣,这是何意?!”
这令吕宸义很不高兴,可他也没办法,虽说他现在是相府女婿,可相爷是有儿子的,扶持女婿也要看时候,他想再进一步,离不开谢国公。
嗬…竟然是枚青玉紫参!
青玉紫参本体乃天生地养的灵玉,是在灵气滋养下,意外长成紫参模样,能延年益寿,好处颇多。
“哐当——”
巨响震天动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疾风呼啸而来,竟是有人将门前的石狮子连根拔起,直朝着寿宴砸来!
就连国公府的侍卫都眨了眨眼,他们平时都是充门面的,谁会不长眼来国公府打架啊?
以至于看到这幕时,他们还有些茫然……
陆斩想到了件旧事,斟酌道:“卑职确实有件事,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大司主是聪明人,她明白陆斩的意思,也没反对:“嗯……你要是能从鹿云书院借来人,那你就去借。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那群臭书生很清高,跟咱们一直不融洽,实在不行还是从礼部拨人……”
惊的是竟然有人敢在国公府闹事,简直狗胆包天!
后怕的是,方才那石狮子直冲面门,若是被砸到,只怕当场成了肉泥!
“来人!”
身着锦袍的谢国公坐在棋盘后,正左右手对弈,对于外面热热闹闹的道贺声,谢国公并不在意,这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颜面事,并不重要。
就见那銮驾仪仗停稳,陆斩从仪仗里头走出,又将左臂抬起:“大司主,到了。”
眼看着石狮子即将砸到谢国公面门,吕宸义纵身一跃,硬生生将石狮子接住,反手丢入花园之中,巨大的力道将花园假山硬生生砸碎。
“你易容成这样干什么?”
想到这里,吕宸义露出微笑,同谢国公一起出门迎客。
谢国公气得须发飞扬,简直想掀桌怒骂。
一辆由上好深幽玄冰打造的豪华銮驾,由三匹龙马拉着从天而降,銮驾帘幔翻飞间,露出端坐在里面的雍容身影。
吕宸义心里清楚,谢国公之所以扶持他这位义子,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儿子谢宸令不争气。
现场这么多朝廷官员,等闲之辈谁敢放肆?对方来势汹汹,看来不好招惹!
“诸位,今日乃我义父八十大寿,承蒙诸位百忙之中前来贺寿,今日国公府略备薄酒,请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
现在让她跟陆斩共事,并且听陆斩的话,她实在是有点纠结。
雍容华贵的姑娘,赫然是昌颐郡主。
吕宸义脸色一变,他忙得跪倒:“别说辅国大将军,就算封侯拜爵,在您面前,我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义父这么说,难道是不要孩儿了吗?”
思至此,吕宸义掏出一枚锦盒:“这是儿子为义父精心准备的寿礼,希望义父喜欢。”
谢国公对吕宸义的心防降低些许,他露出笑容:
吕宸义连连称是。
就算是见多识广谢国公,看到这东西的瞬间,也不禁有些动容。
吕宸义方才说跪就跪,是将自己放于低处,只有这样,才能令人放松警惕。
说到最后,陆斩将利弊说出,好处是毋庸置疑的,可弊端也是很明显的。
大司主望着面前身影,嫌弃地皱了皱眉。
大司主懒得分析她话的真假,也愿意给她找个活干,略微思索,便道:“这件事行倒是行,但你如果真想做,就要听陆斩的话。这本书,陆斩是主导者,我也就有个署名权。”
没想到仅仅片刻,对方便给出准确答案。
在决定迈入盗圈的那一刻,盗圣第一时间就是隐姓埋名……
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有刺客!!”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纷纷拔刀冲了过来,将宾客们围在中间,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胆战心惊,心知这是碰到茬子了。
镇妖司接触妖物甚多,是天下最了解妖物的地方,若能将所接触的妖物故事跟克制方法编撰成书,不仅能警醒世人别做坏事,也能让世人对妖物多点了解,碰到妖物时就算不敌,好歹心中有数。
“你想著书立说警醒世人?”
“谁说煤老板不能读书的?”盗圣严肃地为自己证明:“更何况,我们祖上也是出过状元的!挖煤只是为了生存,文学才是爱好。”
在女子身旁站着位清俊男子,男子面如冠玉清俊无双,挺拔的身姿犹如玉树风雅,他右手托着红色锦盒,左手手腕在微微活动,刚刚那石狮子便是他所轰出。
但生活所迫,她实在没办法。
大司主纤纤玉手搭在陆斩左臂,慢条斯理地从銮驾走出,笑吟吟地看着周围:“哟,这么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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